崇祯二年,深秋。
渤海之滨,北风如刀,呼啸着掠过登州军港,卷起千层浪,狠狠拍打在礁石与船梆之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咆哮,仿佛阵前催征的战鼓。海天之间,一片肃杀。港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大大小小五十六艘战船整齐列阵,森然的炮口指向远方,无声地宣告着一场复仇风暴的来临。
旗舰“靖海”号,一艘巍峨如海上堡垒的大型福船,迎风破浪,居于阵首。登莱水师总兵黄龙,身披玄色铁甲,猩红披风在猎猎狂风中翻卷,如一团燃烧的烈焰。他面容沉毅,目光如炬,凝视着雾气迷蒙的东方——那里,是浸透了东江军民血泪的皮岛。
他的身旁,站着东江招讨副将毛承禄。这位昔日毛文龙大帅的麾下义子悍将,双眼赤红,布满血丝,那不是疲惫,而是积郁了太久太深的仇恨与悲愤。他的指节因死死攥着剑柄而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剑柄捏碎。父帅冤死,旧部分崩离析,故土沦于敌手与叛徒之辈……这一切,如同毒焰日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总镇,”毛承禄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又异常坚定,“弟兄们在九泉之下,盼这一天,已经盼得太久了!此战,末将愿为先锋,必以屯布禄、陈继盛之辈的项上人头,祭我东江万千英灵!”
黄龙缓缓点头,大手重重拍在冰冷的船舷上,声如洪钟:“好!承禄,我登莱水师精锐尽在此处,八千儿郎同仇敌忾!更兼朝廷新拨之火炮,射程、精度远胜往昔!此战,不仅要收复皮岛,更要重振我东江军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肃立的将领们,最终回到毛承禄脸上,沉声道:“依计行事!”
“末将遵令!”毛承禄抱拳,甲叶铿锵作响,“潜入皮岛的死士已联络上尚可喜等旧部,只待我军号令,便可里应外合!”
十月初九,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一支由十艘老旧海沧船组成的明军分队,如同幽灵般悄然驶近皮岛以西海域。他们大张旗鼓,擂鼓鸣号,船头的大明日月旗在渐散的晨雾中格外醒目, 吸引着岛上哨探的注意。
皮岛港内,梅勒额真屯布禄搂着抢来的朝鲜姬妾,正喝得酩酊大醉。闻听哨探急报,他一把推开怀中女子,摇摇晃晃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船影,脸上露出轻蔑而残忍的笑容:“南蛮子真是不知死活,几条破船也敢来捋虎须!智顺王!”
“在!”叛将刘兴治立即答应,他虽然贵为东江的‘智顺王’但是建奴梅勒额真(八旗副统领)的将领他不敢不从。
“给你三十艘船,去把这些苍蝇给我拍死!提几颗新鲜的人头回来下酒!”屯布禄挥挥手,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兴治领命,率着三十余艘由原东江旧船拼凑的舰队,气势汹汹地杀出港口。他自恃熟悉明军战术,又仗着船多,企图以钳形之势包抄这支看似孤立的“弱旅”。
海沧船上的明军佯装惊慌,且战且退,炮声零落,更助长了刘兴贤的骄狂之气。然而,就在他的舰队全部注意力都被诱饵吸引,阵型逐渐散开之际——
“呜——呜——呜——”
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陡然从侧翼传来,穿透了喧嚣的炮声与喊杀。刘兴治心头猛地一颤,循声望去。
只见东方海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喷薄而出,万道金光如利剑般刺破晨雾。逆着这炫目的光芒,一支庞大的舰队仿佛从太阳中驶出,帆樯如云,刀枪耀雪!黄龙的“靖海”号一马当先,六艘新式快艇如离弦之箭,以其卓越的航速,撕裂海浪,直插刘兴治舰队的侧后软肋!
黄龙屹立舰桥,目光冷峻如冰,手中令旗猛然挥下:“目标,敌舰中段!各炮位,按测距诸元,三轮急速射!让叛贼尝尝我大明新炮的滋味!”
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遍全军。下一刻,天地为之失色!
“轰轰轰轰——!”
新式标准化火炮发出了这个时代海战中最具毁灭性的怒吼!火光连闪,浓烟滚滚,弹幕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砸入敌阵!不再是过去那种准头堪忧的乱射,统一的弹药、科学的校准,使得首轮齐射就取得了骇人的战果!
一艘叛军海沧船的侧舷被同时命中三发实心弹,木制船体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解体,巨大的破洞中可见内部惊慌奔逃的人影,海水疯狂倒灌,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另一艘船的桅杆被链弹扫中,粗大的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带着帆布轰然倒塌,将甲板上的水手砸得血肉模糊……
刘兴治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打得晕头转向,声嘶力竭地试图收拢队形,但混乱如同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然而,更致命的背刺,来自他自以为掌控的舰队内部!
“大明王师已至!诛杀汉奸,反正归明者免死!”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一艘原本属于叛军的战舰上响起!只见守备尚可喜猛地抽出腰刀,一刀将身旁一名惊愕的后金监督官砍翻,随即振臂高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