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凶险的七心海棠迷阵,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另一种令人屏息的奇异。
谷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暗深邃,反而光线柔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滤网筛过。
一条清澈的溪流贯穿山谷,水声潺潺,比谷外更加清越。
溪流两岸,是大片被精心打理过的药圃,阡陌纵横,规整得如同棋盘。
然而,这棋盘上种植的,却绝非寻常药材。
有植株通体赤红如火苗跳跃,有草药叶片如同冰晶般剔透散发着寒气,有藤蔓上结着形似婴孩拳头的紫色浆果,还有大片大片颜色艳丽到近乎妖异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上百种药香、花香混合的复杂气味,初闻有些刺鼻,细品之下却又觉得心神一清,显然这些植物气息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有益或至少无害的谷内微环境。
“这……便是药王谷吗?”马春花看着眼前这片超出想象的奇异药圃,忍不住低声惊叹,下意识地靠近了南宫宸一些。
胡斐也是目光凝重,他虽不通药理,但武者的直觉让他感受到这片宁静祥和的药圃之下,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那些看似美丽的植物,恐怕十有八九都身怀剧毒。
南宫宸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药圃的布局上。
他注意到,这些药草的种植并非随意,相邻的植株往往属性相生或相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既利于生长,也暗含防御与警示之意。
这等手段,已不仅仅是精通药理,更近乎于道了。
他的视线越过药圃,投向溪流对岸。在那里,靠近一片翠竹林的边缘,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瘦小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弯腰侍弄着几株开着淡蓝色小花的草药。
那身影看起来十分单薄,似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头发枯黄,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露出的脖颈纤细,带着不健康的苍白。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那身影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
映入南宫宸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平凡,甚至可以说有些枯黄瘦削的脸庞。
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五官并不出众,唯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清澈得如同谷中最纯净的山泉,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整片星海。
那双眼眸中,此刻正清晰地映照出惊讶、警惕,以及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她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迅速扫过南宫宸一行人,在胡斐的冷月宝刀和马春花娇艳的容颜上略一停留,最终,定格在了站在最前方、气度沉静的南宫宸身上。
显然,她能安然穿过外围的七心海棠迷阵,来到这谷内核心地带,让这位药王谷的主人感到了意外。
“你们是何人?”少女开口了,声音如同她的眼眸一般清澈,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如何闯过外面花阵的?”
她的语气直接,甚至有些生硬,没有丝毫寻常少女见到陌生人的羞怯或惶恐,只有属于此地主人的审视与质问。
胡斐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在下胡斐,与几位朋友冒昧来访,惊扰姑娘清修,还望海涵。我等并无恶意,乃是慕名而来,欲求见‘毒手药王’无嗔大师,或其后人,有要事相商,亦或……求医问药。”
少女——程灵素,闻言,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但冰冷的神色并未缓和,反而更添几分疏离。
“家师早已不见外客。”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药王谷亦不接待外人。诸位请回吧,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谷外花阵,并非儿戏,下次未必能有这般运气。”
她的话语干脆利落,直接下了逐客令,甚至没有询问胡斐等人所谓“要事”或“求医”的具体内容。
这种态度,显然并非故作姿态,而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对世俗纷扰和外来者本能地排斥。
马春花见她态度如此冷淡,心中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妹妹,我们远道而来,诚心拜访,你至少……”
“春花。”南宫宸轻轻拉了一下马春花的衣袖,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他自始至终,除了最初的目光交汇,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程灵素。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却仿佛看透世情的眼睛,看着她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孤寂,看着她指尖沾染的、与那淡蓝色小花性质相克的泥土——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连胡斐都未曾察觉的用药手法,意在激发那蓝色小花的某种隐性药效。
这个少女,外表平凡,身形瘦弱,但她的智慧、她的毒术、她的内心世界,恐怕远比这药王谷本身,更加深邃和复杂。
程灵素感受到了南宫宸那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这目光与其他人或好奇、或惊艳、或不满的眼神都不同,没有侵略性,却带着一种深沉的欣赏与……理解?
这让她感到一丝极其罕见的不自在,仿佛自己精心构筑的外壳,被这目光轻轻地叩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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