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贴着地面爬到我鞋尖前一寸,停住了。
它像条刚苏醒的蛇,蜷在青石缝里微微震颤。寒星屏住呼吸,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星盘碎片上,但没拔出来——她知道,这种时候,动不如不动。
我蹲下身,指尖凝出一道血誓灵印,轻轻点向那根金线。
接触的瞬间,它猛地一缩,随即反向游走,顺着我的灵力倒灌而上,直冲袖口。我冷笑一声,左手翻转琉璃镜,镜面微光一闪,那股力量顿时被截断,硬生生折返,朝着空中飘浮的一角羊皮卷撞去。
残页悬在那里,边缘燃着幽蓝火苗,像是刚被人从火堆里抢出来,又忘了灭。
“你来了。”它沙哑开口,声音像磨钝的刀片刮过石板,“我就知道你会碰那道线。”
我没理它,只盯着它身上那些蠕动的文字。三千年来,这玩意儿每次出现都掉字,说半句真话就要报废一个词,比三界最抠门的典当铺还难打交道。
“刚才那线,是从哪儿来的?”我问。
“钥匙在渊……”残页忽然念道,语调平板得像庙门口念经的老和尚。
话音未落,它的右下角“底”字突然剥落,轻飘飘地朝我掌心飞来。
我伸手接住。
那一瞬,掌心像是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烙印般留下一个发烫的“底”字痕迹。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痛感,带着某种古老符文的余温。
“哈。”我笑了,“你还真敢说。”
“我说了真话,所以掉了字。”残页抖了抖,火焰黯淡了一瞬,“下一个要掉的,可能是‘钥’。”
“那你最好别再说下去。”我站起身,把那个“底”字在指间碾碎,“不然等你说完,自己就成白纸一张了。”
“可你明明想知道。”它忽然抬高声音,“你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钉在神殿中央,想明白——为什么那把钥匙,最后落在了他手里!”
我瞳孔一缩。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不是幻阵,也不是心象。是记忆。
三千年前,九重天雷刚劈完第十二道,云层裂开一道口子,照得整座律令神殿泛青。我跪在地上,肩胛骨穿了两条锁链,血顺着脊背往下淌。抬头时,正看见渊主站在祭坛尽头,手里握着一把青铜钥匙,尾端刻着半圈星轨纹。
他转身那一刻,嘴角扬起,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因为那时天罚鼓响,十三声齐鸣,震得我耳膜炸裂。等我能听见声音时,他已经消失在虚空裂隙中,只留下一句传音,轻飘飘的:
“楚昭,你连名字都不该有。”
画面戛然而止。
我猛地吸了口气,左手死死攥住琉璃镜,镜面嗡鸣作响,才把那股侵入意识的旧影彻底逼退。
寒星不知何时已站到我身侧,没说话,也没问,只是把星盘碎片横在胸前,摆出了防御姿态。
“主子?”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没事。”我松开手,镜面恢复平静,“就是有人非得揭旧伤疤,以为我会疼。”
“可你刚才……”
“我不疼。”我打断她,“我只是气。”
第一次这么气。
以往看三界纷争,我都是笑着的。谁被冤枉、谁遭背叛、谁家破人亡,我都当成戏来看。毕竟《天命漏洞手册》里记的全是规则出错的瞬间,哪有空管凡人哭笑。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人拿走了属于我的东西,还堂而皇之地用它开了门。
“钥匙在渊底。”我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灼痕,“看来他是真不怕我找上门。”
“您打算去?”寒星问。
“当然。”我掸了掸袖子,像是拍掉什么脏东西,“你以为我躲了三千年,是为了苟活?我是等一个机会——等我知道那把钥匙在哪,等我能顺藤摸瓜,把当年那些账,一笔一笔讨回来。”
她没再问,只是握紧了戟。
我抬起手,血誓灵印再次浮现,这次不是为了封印,也不是为了破解,而是立誓。
金光在我掌心凝聚成一道符契,缓缓沉入地面。符文蔓延如根须,一路钻进石缝深处,最终引动整条通道的灵脉共振。
轰——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某根镇压千年的锁链,终于不堪重负,从中断裂。
尘灰簌簌落下,头顶岩层震动不止。
“听见了吗?”我望着前方幽暗通道,“那是他在怕。”
残页悬浮半空,火光微弱,像是耗尽了力气。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问。
“有。”它嘶哑道,“下一回……我会掉‘钥’字。”
“随你。”我迈步向前,“反正我也快找到它了。”
寒星跟上来,脚步比之前稳了许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总问我“下一步去哪儿”,现在她只问:“要砍谁?”
我喜欢这样。
省心。
通道越往里走,空气越沉。墙壁上的符文开始褪色,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焦黑掌印,像是有人曾在这里拼死抵抗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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