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手还勾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但呼吸已经稳了。我往前走了一步,她跟着挪,脚底踩碎了一片浮灰。
那块写着“欢迎”的石板还在地上躺着,字迹歪斜,像是谁用指甲抠出来的。刚才星盘说它在记录,可现在又哑了火,屏幕黑得像块烧糊的铁皮。
我懒得再踹它。
刚迈过门槛,身后风向一沉。
不是空气流动的那种风,是某种东西强行挤进空间时带来的压迫感。墙角的碎石微微震了下,接着一团暗绿雾气从墓道壁缝里渗出,凝成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毒巢母虫的残魂。
它没立刻扑上来,反而缓缓抬起手,指尖捏了个兰花指,声音甜腻得像是泡烂的蜜枣:“楚阁主……今日,你必死。”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哦?”我抽出折扇,“就凭你这副连影子都没有的身子?”
扇骨轻敲掌心,发出两声脆响。我转身,目光扫过它那张半虚不实的脸,“你前两天不是已经被雷劈成焦炭了?怎么,渊主给你办了场复活仪式,还附赠免费跑腿业务?”
它喉咙里咕噜了一声,雾状躯体扭曲了一下:“我乃慈母化身,为渡迷途者而来。你逆天而行,擅闯禁地,当受万蛊噬心之刑——”
“打住。”我摇了摇扇子,“你这话术太老套了。上个月有个山神精魄也这么念,结果被我拿去炖汤了。再说,‘慈母’?你坟头那堆食人花都快长成孝字碑了吧?”
它猛地一颤,周身绿雾翻涌,像是被戳中痛处。
我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功德碑烧剩的一缕怨念,靠吸别人命格续命。渊主把你放出来,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探路。”
说着,我轻轻一抖扇面。
哗啦——
整幅鬼市地图在空中展开,由无数细密银线织成,悬在半空。我在某条偏巷点了点:“你三日前藏在这儿,附身一个卖糖人的老头,等我路过时突然发难。失败后逃进排水沟,花了两个时辰才聚形。”
我又划到另一处:“昨夜你在东市茶摊吐了一口毒雾,想引寒星动手,好让她暴露半妖血脉波动,方便你们定位天墓入口。”
扇尖最后停在我们此刻站的位置:“而现在,你出现在这里,不是来杀我的。”
我盯着它的眼睛——如果那团晃动的雾能叫眼睛的话。
“你是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进来了。”
残魂僵住。
几息之后,它忽然笑了,声音变得阴冷:“那你又能怎样?楚昭,你不过是个不该存在的人,连天命簿都容不下你。今日踏进一步,便是归墟之始。”
“是吗?”我合上折扇,慢悠悠插回腰间,“可我觉得,最惨的不是我。”
它眯起眼。
“是你。”我说,“你连自己的行动轨迹都被预设好了。从你离开十八渊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渊主画的圈里打转。他让你来,你就来;让你死,你就得死。你还以为自己在执行任务?”
我逼近一步:“你根本就是个信使,送完情报就得销毁的那种。”
它的雾体剧烈波动起来,像是要炸开。
我没退,反而笑了笑:“而且你犯了个致命错误——离本体太远了。”
我翻开《天命漏洞手册》。
一页泛黄的纸页在我眼前浮现,上面一行小字浮现:
【残魂类存在,距离本体每增加百丈,意识延迟递增0.7秒。超三百丈则无法实时传讯,需缓冲复现。】
我抬眼看它:“你现在说的话,至少要晚半拍才能传到渊主耳朵里。也就是说……”
我故意放缓语速,一字一顿: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他已经看不到了。”
它猛地后退,想要散开。
迟了。
“寒星。”我侧身道。
她立刻会意,左手按地,口中默念咒印。掌心血契纹路一闪,地面骤然裂开,数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带着锈迹斑斑的环扣,直扑残魂。
它尖叫一声,试图化雾逃逸,但锁链如活蛇般缠绕而上,瞬间将其钉在半空。雾体剧烈挣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砂纸刮过骨头。
“镇渊手·困。”寒星低喝,额角渗出细汗。
我走近两步,俯视着那团被缚的残魂。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说,“一是我当场捏碎你,什么也带不回去;二是我让你回去报信。”
它嘶吼:“你休想!我绝不会替你传话!”
“谁说是要替我传话?”我笑了,“我是让你替渊主传个假消息。”
它愣住。
“回去告诉他,”我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我在天墓里找到了‘孝道契’原件。”
它瞳孔一缩。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某个门派长老私改弟子命格,妄图打造完美继承人,结果遭天罚反噬。那份契约原本该焚毁,却被渊主偷偷藏了下来——因为他才是背后操纵者。
“你说他会不会紧张?”我轻拍它的脸,动作像在哄孩子,“会不会连夜调兵遣将,生怕我把证据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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