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在雾中摇晃,像一盏被人提着走的灯。我往前迈了一步,脚底不再是湿泥,而是冷硬的玉石地面。
寒星踩在我后半个身位,戟尖拖地,发出细微的刮擦声。她没说话,但呼吸节奏变了,从平稳转为短促——这丫头一紧张就爱憋气,从小就这样。
“别屏着。”我说,“你又不是要偷看我洗澡。”
她哼了一声:“谁稀罕。”
话音刚落,四周景象骤然扭曲。玉阶蔓延成九重天密殿的长廊,琉璃瓦顶折射出青白冷光,彼岸花从地缝里钻出来,一片片飘落,慢得像是被人精心安排过角度和风速。
我知道这是假的。
可身体还是顿了一下。
幻境最恶心的地方不在于它多真,而在于它专挑你记得最清楚的那一刻下手。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三千年前那天,天命簿翻开时第一页写了什么,但它偏偏能复刻出我指尖碰到纸页时那一瞬间的触感——微糙,带点潮气,像老书翻多了会有的那种毛边。
画面里的我穿着神官袍,站在密殿中央,手正按在天命簿上。他抬头,看向虚空,仿佛看见了现在的我。
“上报天道,你会被抹去。”那个“我”说,“可若顺从,你将成为新秩序之神。掌律法,定轮回,统摄三界。”
我冷笑:“所以渊主现在是改行做职业规划师了?还给我画饼?”
寒星在我旁边突然抽了口气。
我偏头一看,她盯着前方某个角落,脸色发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幻境深处站着另一个“她”,穿着我没见过的旧式宫装,跪在轮回井边,手里捧着一朵枯萎的彼岸花。
“那不是我。”寒星咬牙,“我没去过这里!”
“当然不是。”我伸手挡住她往前冲的势头,“那是渊主给你塞的记忆碎片,想让你以为你是早早就被写进剧本的人。多俗。”
她喘了两下,拳头攥紧又松开:“谁要当什么命运伏笔,我又不是话本女主。”
我点头:“对,你是打工人,拿钱办事的那种。”
她瞪我一眼,但肩膀松了些。
就在这时,腰间的星盘猛地一震,差点把我扇子撞掉。那块青铜疙瘩向来死气沉沉,除了偶尔弹幕刷个“前方高能”吓人一跳外,基本属于摆设级工具。
可这次不一样。
它自己亮了。
裂纹里渗出幽蓝光,篆文像被水泡过一样融化重组,紧接着,一行字蹦了出来:
【警告!宿主记忆波形异常!疑似遭外部篡改!!】
我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行又跳了:
【启动‘真实之眼’漏洞协议——天道耳鸣期,因果失准,允许临时绕过逻辑锁!】
第三行直接刷屏:
【开启倒计时:3……2……】
我懂了。
这不是星盘变聪明了,是它被寒星的血契波动养出了点灵性,再加上我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一直在后台运行,两者共振,居然触发了一个我都不知道存在的隐藏机制。
“上班摸鱼的鬼差大哥——”我对着空气喊,“打个哈欠行不行?”
虚空中静了一瞬。
然后,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响了起来,带着鼻音,像是刚睡醒。
咔。
整个幻境裂开一道缝。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像玻璃被人用锤子砸了几下,还没碎透,但已经歪斜变形。彼岸花停在半空,花瓣边缘开始褪色,变成灰白的数据流。
寒星从一道裂缝里跌出来,膝盖磕在地上,但她顾不上疼,反手就把戟插进地面稳住身子。她额角有汗,锁骨下的纹路还在发光,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
“里面有个‘我’叫我认主。”她喘着说,“还说我是镇渊灵,天生就得听你话……呕,听得我想吐。”
“正常。”我甩了甩折扇,“幻觉都喜欢给自己加戏,尤其是那种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人生大戏。”
她爬起来,拍了拍腿:“那你呢?刚才那个‘你’说要当天道神,你有没有动心?”
“动心?”我嗤笑,“我要是真想当天道,三千年前就把天命簿烧了,还等到现在?”
星盘又震了一下,弹幕冒出来:
【检测到楚昭毒舌浓度达标,‘真实之眼’持续激活中。当前环境判定为虚假投影,建议物理清除。】
我看了眼手中折扇,扇面沾了点幽蓝火星,是从星盘溅出来的。
“你还挺敬业。”我对星盘说,“平时让你报个天气都说死机,这时候倒勤快。”
星盘没回应,但弹幕刷了句:
【狗东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挑眉:“你骂我?”
【系统自动回复,不代表本体观点。】
下一秒又补了一句:【但我觉得你说得对。】
寒星噗嗤笑出声。
我懒得理它,转头看向幻境残余的空间。那些破碎的画面还在闪,像是坏掉的留影石回放。其中一幕定格在我自毁神籍的瞬间——火焰升腾,我亲手把神官印信扔进冥河,脸上没有悲壮,只有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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