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还在往下掉,一滴,两滴。
寒星跪在船中央,掌心托着那块冥河令。令牌烫得像刚从炉子里捞出来,边缘泛起一层青灰符文,像是被谁用指甲在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咒语。她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指缝间渗出一道血线,顺着令牌滑下去,落在甲板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我站在船头,折扇搭在肩上,看着她。
这丫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抬头。不是累,是愣住了。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她现在不只是我的狗崽子,还是这艘破船的新主人。
渡魂舟安静得出奇。往常这时候,它早该掉一堆“绝绝子”“前方高能”的魂币下来,吵得人脑仁疼。可现在,连一片都没落。整条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什么。
冥河老怪瘫在船尾,抱着他那根破桨,嘴皮子直哆嗦。他刚才想冲上来抢令牌,被我一脚踹回去了。现在倒好,缩在那儿,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盯着船头。
我也转过头去。
船首那颗龙头,原本雕的是我的脸——说实话,当年画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鼻子歪了点,我一直懒得改。可现在,那石头脑袋正一点点软化,像是被泡进了热水里,五官扭曲、拉长,最后定格成一张熟悉的脸。
寒星的脸。
眉梢微挑,嘴角带笑,眼角那颗朱砂痣也原模原样刻了上去。整颗龙头泛着乌木特有的幽光,像是活了一样,静静俯视着冥河。
“成了。”我说。
声音不大,但船上三个人都听见了。
寒星猛地抬头,眼神有点懵:“它……认我了?”
“不然呢?”我冷笑,“你当‘镇渊灵’三个字是随便叫的?名字一立,天地就得记档。它不认你,难道还回头找我签续租合同?”
她没说话,低头看手里那块令牌。血已经把符文染红了,可光纹还在跳,一下,一下,跟她心跳同步。
冥河老怪突然开口,嗓音沙哑:“不可能……初代冥河令,只认执笔者血脉。”
我转头瞥他一眼:“哦?那你是不是忘了,三千年前你缺牙少齿的时候,是谁拿半口牙换的冥河水?”
他噎住。
“也是我。”我慢悠悠地接上,“你写天命簿时漏了个标点,导致七十二城暴雨连下三年。我帮你补了漏洞,代价是你割半口牙给我泡水喝——顺便,我把名字刻进了令心。”
他脸色变了:“你……动了令核?”
“不然呢?”我耸肩,“你以为我是真馋你那口破牙?我是馋你手里那支笔。写规则的人,名字得留在规则里。你不让我进天籍,我自己给自己开户。”
老怪嘴唇抖了抖,忽然笑了,干巴巴的,像风吹破鼓。
“原来……你连‘初代’都想替掉。”
我没否认。
风从冥河深处吹来,带着一股陈年纸灰的味道。远处雾气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爬行。整条河静得反常,连水声都听不见。
寒星慢慢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但站稳了。她走到船边,低头看河水。黑得发亮,深不见底,偶尔闪过几道银光,像是沉在下面的魂魄在翻身。
“它为什么选现在?”她问。
“不是它选的。”我靠在船栏上,“是你体内的星图跟锁链稳了,契约闭环完成。这一瞬间,你不再是‘被赋予’身份的人,而是‘定义’身份的人。规则自动响应,就像系统检测到新管理员上线。”
她皱眉:“可我不是纯种……渊主说——”
“渊主个屁。”我打断她,“他那种被丢弃的念头,懂什么叫‘新规则’?旧秩序看不惯新人上位,就跟老员工见不得实习生转正一样,酸得很。”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绷住脸:“那……这船以后听我的?”
“理论上。”我抬手敲了敲扇骨,“但实际上,它还得过我这一关。你看——”
话音未落,船身猛然一震。
甲板裂开一道细缝,从船头直延伸到中段。裂缝里冒出一串魂币,哗啦啦滚了一地。但这次上面的字变了。
不再是“666”“yyds”,而是一行小篆:**“权限校验中……发现非法篡改记录,追溯源头:楚昭。”**
紧接着,整条船剧烈晃动,九柄血刃虚影从虚空浮现,环绕船体旋转,刀尖直指我。
寒星脸色一变:“它要攻击你?”
“不。”我摇头,“它是在确认——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抬起手,指尖划过唇角,一滴血悬在空中。
这不是普通的血。是我在神官时期留下的“伪天命之血”。当年修改轮回簿序言用的就是它。一滴下去,能让人阳寿多出三百年,也能让鬼差记错投胎地址。
血珠落下,砸在甲板裂缝上。
没有声音。
但它穿过了所有防御,直接沉入船底。下一瞬,九柄血刃齐齐一颤,缓缓收回。魂币上的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弹幕:
**“最高权限验证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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