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主站在阶梯上方,那句“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还没散尽,空气就变了。
不是风动,也不是雾涌,而是声音本身开始扭曲。他的嗓音像被什么吸进去了一截,再吐出来时,已经成了无数个重叠的低语——有孩童哭腔,有老者叹息,还有……我自己三千年前撕书时的那一声冷笑。
“楚昭,你本不该存在。”
我后槽牙一紧,左眼琉璃镜瞬间发烫。手册在脑子里翻了一页,浮出一行小字:**天道耳鸣期可屏蔽因果监听,但无法阻断心魔共振**。
原来不是攻击,是播种。
种子就是这句话——“你不该存在”。它顺着刚才那道高维监听协议钻进来,落在我神魂最松动的地方,准备生根。
寒星在我身侧猛地一颤。
她没出声,但星照镜自己飞了起来,镜面扭曲成一片血红,随即炸开画面:九重天殿,白玉阶前,年轻的我站在众神中央,手里攥着那卷写满命格的《天命簿》。我没犹豫,直接撕了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违逆天律。
也是最后一次相信规则。
这画面我不陌生,可从别人眼里看自己那一刻,还是像被人拿刀剜了心口。更糟的是,寒星瞳孔已经开始泛金,呼吸变得急促——她不是在看,是在被迫共情。
“醒过来。”我低声说。
她没动。
镜中画面继续播:我将残页扔进火盆,火焰腾起三丈高,烧塌了半边天宫。神官怒斥我是妖星降世,雷劫一道接一道劈下来,而我只是站着,任它们在我背上炸开。
“你改不了命!”画里的我突然转头,对着镜外喊,“你只是另一个错误!”
那声音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这是幻觉,可它踩得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我心底抠出来的怀疑,再放大十倍甩回脸上。
寒星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手指死死抠住地面裂缝。她的血契纹路正疯狂闪烁,像是系统在强行读取她的记忆权限。
不能再拖了。
我抬手,折扇猛砸自己肩井穴。痛感炸开的瞬间,耳边杂音退了一层。手册冷不丁冒了一句:**鬼差打哈欠时,听觉感知延迟0.7息**。
我闭眼,掐准这个空档,重新睁开左眼。
视野里,那些飘在空中的低语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声音,而是从地缝里爬出来的细丝,一根根缠在我们脚边,像藤蔓,又像数据流。它们的源头,正是前方龙宫第七柱下的锁链震动引发的共鸣。
这不是渊主亲临,是他用规则漏洞远程投送的认知病毒。他不杀我们,他要让我们自己否定自己。
有意思。
我咧了下嘴,血从嘴角渗出来——刚才咬得太狠。
“寒星!”我吼她名字的时候,顺手把折扇插进地面,扇骨上刻的冷笑话一闪:“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她抖了一下,眼神终于聚焦。
“你是谁?”我盯着她。
她喘着气:“玄冥阁护法。”
“为什么站在这儿?”
“因为……你要去烧天命簿。”
我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
三千年来,多少人说我疯、说我悖逆、说我不配谈规则?可从来没人敢当面问一句:那你到底图什么?
现在有人问了,还是个被我骂了三年“狗崽子”的蠢丫头。
挺好。
我拔起折扇,往前走一步,直接踏入星照镜映出的画面之中。
现实与幻象交叠的刹那,我看见了那个年轻的自己。他还穿着司掌天律的银纹长袍,手里捧着完整的《天命簿》,眉头紧锁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毁它?”他问我。
“因为你写的规则有问题。”我说,“一个连‘不存在’的人都能算进去的世界,本身就是个bug。”
他脸色变了:“那是天道定下的秩序!”
“哦?”我反问,“那天道有没有告诉你,它把自己的恶念割出去做了渊主?有没有说,它一边审判众生,一边偷偷修改命格?”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逼近一步:“你说我是错误?好啊。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错误也能推翻系统。”
话音落下,我抬手,一把抓住镜中自己的手腕。
不是逃避,不是对抗,是面对面地告诉他:**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纠正你,而是彻底重写这场游戏**。
星照镜嗡地一声震颤,画面崩裂如玻璃碎裂。
寒星闷哼一声,倒退两步,靠在岩壁上,额头冷汗直流。但她的眼神清了,额间那道光纹虽然还在忽明忽暗,却不再紊乱。
我转头看她。
“如果……”她声音很轻,“如果你真是不该存在的人呢?”
来了。
这一问,比任何刀剑都狠。
我不是没想过。每次翻开手册,看到那句“楚昭此人,本不存在”,我都得花半炷香时间压住心里那股虚无感。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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