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那颗眼睛转了半圈,正对上我。
它没动,我也没动。寒星的手还搭在我胳膊上,指尖冰凉,但没发抖。刚才那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星盘碎片围成的圈还在地上,像烧过的符纸,边缘焦黑卷曲,篆文已经不闪了,只剩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这波稳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道疤还在跳,金属光泽一明一暗,像是底下埋了块会呼吸的铁片。疼是不疼,就是热,像有人拿烙铁贴在皮肉上慢慢压。
“你闭眼。”我对寒星说,“现在不是听的时候,是咬牙的时候。”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闭上了。睫毛颤了一下,锁骨下的印记也跟着沉了下去,不再往外冒光。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花瓣上,软得不像花,倒像是踩进了一层温热的皮肉。每朵花都刻着字——“顺”“从”“献”,最中间那朵最大,花心写着“归我”。可现在,那两个字有点歪,像是被什么力量顶得变了形。
我知道是谁干的。
星盘刚才那一炸,不是失控,是反击。它认主的方式从来不是听话,而是谁碰它的底线,它就反手捅谁腰子。
“出来吧。”我扇子轻晃,扇面擦过一朵“忠”字花,花瓣瞬间枯黄,“装神弄鬼到这时候,你不累我都嫌累。”
风静了半息。
然后,香气来了。
不是花香,是那种老宅子里点的熏香,甜得发腻,还带着点奶味,像是谁家老太太抱着孙子念经时炉子里烧的东西。可这香味钻进鼻腔后,喉咙口就泛起一股铁锈味。
我知道这是什么套路。
用温情包装杀意,拿道德当刀子。越是听着舒服的话,越是要把人脑子洗成浆糊。
“孩子……回来吧。”一个声音浮在空中,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是为师的好弟子,怎可执迷于外道?听话,放下武器,让为娘替你拔除邪念……”
话音未落,我抬手一扇,直接抽在最近那朵“孝”字花上。
“啪!”
花茎断了,汁液没流,反倒喷出一缕灰烟,细得像线,打着旋儿往我脸上扑。我早有准备,扇子横挡,琉璃镜残片贴在眉心,冷光一闪,那缕烟“滋”地一声缩了回去。
“哟。”我冷笑,“你还真敢用徒弟的骨灰当香料?”
空中声音一顿。
“你说你是个慈母,说得跟真的一样。”我慢悠悠地扇着风,眼神扫过那朵巨花,“可你那鎏金壶嘴,每次说话都要飘出半缕魂烟,频率还特别准——一句‘听话’,一缕;一句‘乖’,又一缕。这不是香,是祭品燃烧的残渣吧?”
黑雾微微震颤。
“功德碑被天罚烧毁那天,连石粉都带着怨气。你当年为了改命格,偷偷把你最得意的弟子推去顶劫,结果自己魂飞魄散,坠入十八渊。你和那块碑的残魂合体,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顿了顿,“可笑你还披着宫装,端着师长架子,真当三界没人查过《天律疏误》补丁包?”
“住口!”那声音猛地尖利起来,“你懂什么!我是为他们好!是我给了他们机会!若非我慈悲,他们早沦为野鬼!”
“哦——”我拖长音,“所以你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们?那你倒是把他们的骨灰收好了啊。怎么,第一个蛊子的灰就在你那壶里?我刚数了,你说了七句话,飘出七缕烟,其中三缕带金丝,那是修过星脉的人才有的魂质。你第一个徒弟,正好是星术院首席,死时十九岁,命格被篡改三次,最后一次是你亲手动的手。”
空气凝住了。
巨花中心的眼睛猛地收缩,花瓣剧烈抖动,“仁”“义”二字当场崩裂,碎成粉末。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我不看表面。”我扇子一收,敲了敲太阳穴,“我看漏洞。你这种伪善型剧毒源,最大的破绽就是——太想当好人了。你以为只要说得够感人,做的事就能被原谅?可规则不会骗人,天道打哈欠的时候,鬼差可以偷懒,但你这种靠情绪操控的玩意儿,一旦被人点破动机,系统立马溢出。”
我往前再走一步。
“你说‘回来吧’,可你连他们名字都不敢提。你说‘听话’,可你壶里的灰一直在哭。你不是母亲,不是师父,你是个连死者都不肯放过、还要榨干最后一口魂力的废物。”
“啊啊啊——!”
一声尖啸撕裂雾气。
巨花猛然张开,花心那只眼睛爆出血光,数十根毒丝从花瓣中喷射而出,每一根都缠着咒文,直扑我和寒星。地面同时裂开,几条暗红色锁链窜出,上面刻满小字:“孝子不可逆”“弟子当顺从”“违者诛心”。
寒星猛地睁眼。
“别碰那些链子!”我喝了一声,扇子横扫,琉璃镜残光映出毒丝轨迹。那些丝线在接近扇面时竟自动偏移,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
“伪德之毒,畏真言如火。”我冷笑,“你这套‘道德绑架即正义’的逻辑,在漏洞手册里属于低级BUG,修复方式简单粗暴——揭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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