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台上的风停了,黑雾凝在半空,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我靠在裂石上,右眼火辣辣地疼。琉璃镜边缘渗出的血顺着颧骨滑下来,滴在衣领处,烫得慌。刚才那一嗓子喊得有点猛,现在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人拿铁勺子刮锅底。
寒星瘫坐在旁边,脸色比纸还白,锁骨下的金纹一闪一暗,跟快没电的灯泡似的。她抬手想碰我,指尖刚伸出来就抖得不成样子,最后只能攥住自己袖口,死死捏着。
我没理她,低头看了眼掌心。
那块星盘碎片不见了。
可掌纹里多了道细长的口子,深得见骨,边缘泛着青灰,像是锈住了。我用左手两指去拨,皮肉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拱一拱的,往手腕方向爬。
“行啊。”我冷笑,“还挺会搬家。”
话音刚落,体内猛地一抽。肋骨下面像被人塞了把钝刀,来回锯。我咬牙撑着地面,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不是妖气,也不是神力。
是它们俩打起来了。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偏偏挤在一条经脉里过,谁也不让谁。我闭眼调息,想把它们分开,结果越分越乱,最后干脆搅成一团,顺着三焦脉往上冲,直奔天灵盖。
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眼前发黑,耳边却听见翻书的声音。
《天命漏洞手册》自己从怀里飘了出来,哗啦啦翻到末页。
一行血字浮在纸上:
**“楚昭本非此界之人。”**
字是歪的,像是谁用指甲蘸血硬抠出来的,还在微微扭动,像条活虫。
我盯着它看了三秒,伸手就把这页撕了。
纸片还没落地,就被我一口咬住,嚼了两下咽下去。
“谁写的?”我对着空气问,“你写漏了名字,算不算无效批注?”
风又起了。
黑雾卷着沙砾拍在脸上,远处传来一声笑。
低沉,缓慢,带着点哄小孩的腔调。
“楚昭……”那身影从渊底钻出来,贴着岩壁爬行,“你揭的漏洞越多,天道越早发现你是个BUG。”
我没动。
“三千年前你撕了天命簿,逃进缝隙苟活。”他说得慢条斯理,“现在呢?为了救一个不该存在的丫头,连改写规则都不要命地用?”
我抬手抹了把眼角的血,顺手把琉璃镜残片抠下来,捏在指间。
镜面已经碎了大半,剩下的一角还能反光。
我把它对准声音来的方向。
“你说我是BUG?”我咧了下嘴,“那你算什么——系统垃圾回收程序?还是被删掉还不肯走的缓存文件?”
镜子里闪过一道影子。
黑得不正常,像是浓墨滴进水里,瞬间扩散又缩回去。那东西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叫,像是被烫到了,嗖地缩回深渊。
笑声没了。
风也停了。
寒星喘了口气,扶着石头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你……没事吧?”她抬头看我。
我摇头,低头检查掌心的伤口。
那道青灰色的线还在往里钻,但速度慢了。我把折扇抽出来,用扇尖挑开皮肉,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刚一碰,整条手臂突然剧痛。
不是疼在皮肉,是骨头里头在烧。
我闷哼一声,扇子差点脱手。
就在这时,掌心那道口子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紧接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从肉里弹了出来,啪地掉在岩石上,冒着淡淡的烟。
我捡起来一看。
是星盘的碎片,但颜色变了,不再是幽蓝,而是泛着暗金,像是浸过毒药的铁片。
“好家伙。”我掂了掂,“还带镀层升级的?”
寒星盯着那块碎片,嘴唇动了动:“它……为什么进你身体?”
“谁知道。”我把碎片塞进袖袋,“许是觉得你太弱,换个主机试试?”
她没吭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下的血契。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像是随时会熄。
我靠着石头坐下,把《天命漏洞手册》摊在膝盖上。
书页安静了。
但我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尤其是最后那几页,像是烧红的铁片。
我翻开前一页,原本空白的地方,又浮出几个字:
**“非此界之物,必遭天道排斥。”**
我没撕它,也没念出来,只是用指腹轻轻擦过那行字。
字迹抖了一下,像是怕痒。
“排斥?”我低声说,“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写进这本书里的?”
书没反应。
但掌心的伤口开始流血了。
血不是红的。
是暗金色的,稠得像油,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冒起一缕白烟。
我盯着那滴血,慢慢握紧拳头。
体内的争斗还在继续,但节奏变了。神力不再一味压制妖气,反而开始绕着它走,像是在找共存的方式。每一次冲撞之后,疼痛都会减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麻木感,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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