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方家村静得只剩几声虫鸣。
突然,方言院里那只被方言用几十文“重金聘请”来的大公鸡,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喔喔喔!”
这声鸡叫如同进攻的号角,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屋里,方言“噌”地一下从炕上坐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精准地推搡着旁边鼾声正响的方先正。
“爹!起床!鸡都叫了!闻鸡起舞,天道酬勤!快!今天是你上学第一天,可别迟到了!”
方先正正梦见自己高中进士,披红挂彩跨马游街,接受万民敬仰,冷不丁被推醒,迷迷糊糊嘟囔:“唔...五更天了?让爹再梦一会儿,就快到宫宴了!”
“宫什么宴!柳公的学堂就是你的金銮殿!快起!”方言不由分说,直接把冰凉的衣服甩到方先正脸上,自己利落地跳下炕。
方先正被衣服冰得一哆嗦,彻底清醒了,哀叹一声,认命地开始穿衣。
他没有想到,这才拜师的第二天,他儿子在“督促学业”上却愈发精益求精了。
简直比他前世的那些高考父母还严!
别人高考学子,也才六点出门,他呢?
现在外面还黑着呢!看这样子估摸也就四五点左右。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父子俩胡乱洗漱完,推开院门。
微凉的晨风中,一辆马车早已安静地等候在外。
方承祖揣着手坐在车辕上,看着哈欠连天的父子俩,尤其是眼眶泛青的方先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做这小子的爹,还真是造孽哦!
“大爷爷,早啊!辛苦您了!”方言笑嘻嘻地打招呼,一边把还晕乎着的方先正往车上推。
“哼,老子当年在边关吹号集合都没起这么早过。”方承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甩了下鞭子,“坐稳了!”
就在昨天拜完师后,方言就和他谈好了。每天接送他爹上下学。每月半两的银钱。
这钱啊,真好赚!
每天就花一个时辰的工夫,赚别人一天五个时辰的一倍工资。这等好事,哪里去找?
马车“嘎吱”作响,碾着露水未干的村路,朝着青山镇方向驶去。
车厢里,方先正抱着崭新的书箱,试图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再温习一下功课,却被颠簸得头晕眼花。
方言则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到了县城,先去哪个木匠铺定做造纸用的木槌和抄纸帘子,石灰和碱面也该买了...
到了“听竹轩”外,天色才刚刚泛起鱼肚白。
竹林幽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清脆地鸣叫。
方先正抱着书箱下车,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那蜿蜒深入的碎石小径,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肃穆。
他回头,却见方言重新爬上了马车,丝毫没有跟进来的意思。
“狗蛋,你不一同进去?”方先正诧异道。
他儿子也是柳公名正言顺的弟子啊。怎么今日不和他一起去上学?
方言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爹,您先去。我跟老师早就说好了的,我得先去把咱们的‘造纸大业’的准备工作弄好,忙完了自然就来。”
“读书虽然要紧,但是赚钱也刻不容缓!没了钱,我还怎么支持爹你去科举?快进去吧,别让老师久等!”
方先正听得一愣一愣的。
和老师谈条件?上学还能“忙完了再来”?
这简直闻所未闻!
柳公那般严苛的大儒,竟能答应如此离谱的要求?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方言已经催促方承祖调转马车头了。
“爹!用心学!别忘了您背后可是站着全力支持您的儿子!加油!”方言的声音随着马蹄声远去。
方先正抱着书箱,独自站在清幽的竹林入口,看着马车消失在晨雾里,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没有儿子镇场子,他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他摇摇头,甩开这莫名的依赖感,挺直腰板,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听竹轩”。
学堂里静悄悄的,烛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柳公素来起得早,此刻正在书房默诵书文。
他刚走到书房门口,便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翻书声。
柳公微微一怔,今日刘睿那几个小子转性了?来得这般早?
他缓步走出书房,来到书堂。
只见一个身影正端坐在最前排的案几后,身姿挺拔,神情专注,正借着晨曦的微光和跳动的烛火,低声诵读着《大学》,那认真的侧影,透着一股沉静坚韧的气韵。
柳公心中顿生欣慰,捋须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这些小子天赋虽然不如方言这般灵秀,但这份勤勉,已是难得。
他放轻脚步走近,正要开口嘉许两句,却猛地愣住。
这...这不是方先正吗?!
他怎么来得如此之早?而且...方言那小子呢?
柳公轻咳一声。
方先正读得入神,被惊动,慌忙起身行礼:“学生方先正,拜见老师。”
“嗯,”柳公点点头,目光扫过他身后,“不必多礼。方言未曾与你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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