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带着墨绿色的滤镜,柔和却陌生。
林澈睁着眼,意识如同破碎的镜片,缓慢而艰难地重新拼凑。第一个涌入的,是身体深处传来的、无处不在的酸痛与空虚,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道能量回路都被强行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紧接着,是更加尖锐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疲惫感,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持续万年的跋涉。
然后,记忆的碎片才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腐语沼泽的亡命奔逃……星萤被灰白意识操控的冰冷剑锋……意识深渊中那庞大的、充满恶意的混乱死寂虚影……星萤本我意识那绝望的银色光晕……自己不顾一切的呼唤……最后是那道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来的冰冷触感,以及……一股狂暴的、试图将他彻底吞噬的暗红流矢……
痛苦、绝望、挣扎……以及一种奇异的、在毁灭边缘被强行拉回的失衡感。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动,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的脸上。星萤依旧昏迷着,呼吸平稳,但脖颈上那片暗红灰败的烙印,此刻在他眼中却无比清晰,甚至能感觉到它与自己身体某处(是脖颈后?还是那沉寂的“源点”?)产生着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共鸣。
我们……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不真实感。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传来生涩的疼痛,但确实听从了指挥。他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了星萤,看到了结界外那两个身影——盘膝而坐、神色凝重的根,以及靠在那口诡异金属棺材上、兜帽低垂的灰鼠。
他们还在这里。这里似乎是……微光之林的边缘?
“你醒了。”
根的声音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关切。他站起身,走到结界边缘,但没有贸然进来,翠绿的眼眸仔细打量着林澈,尤其是他的眼睛。
林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一声沙哑的喘息。
灰鼠也抬起了头,兜帽下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昔,在他和星萤之间扫了扫,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懒散与尖锐并存的特质:“命真硬啊,小子。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像被塞进搅拌机里转了几百圈又勉强粘了起来?”
林澈没有理会灰鼠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内视自身的状况。
这一“看”,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那原本翠绿纯净、代表着生命与沟通本质的“源点”,此刻虽然依旧在缓缓旋转,维系着他的生机,但其核心处,却多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几缕极其细微、却无比扎眼的暗红色与灰白色纹路,如同侵入美玉的瑕疵,深深烙印其中。它们并未主动散发混乱或死寂的波动,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却让整个“源点”的气息变得不再纯粹,甚至……有些诡异。
而指间那个灰色的印记,虽然不再灼热和低语,仿佛陷入了沉睡,但他能感觉到,其与远方某个存在的连接并未断绝,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深沉。
更让他感到不适的,是他与星萤之间那无形的连接。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感应,而是变成了一条实实在在的、仿佛能量可以缓慢流淌的通道。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星萤体内那个暗灰色共生核心缓慢旋转的节奏,一种冰冷的、带着混乱与秩序矛盾特质的韵律。
我……还是我吗?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隐隐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的力量,他的本质,似乎都被那场灾难永久地改变了。
“你的‘源点’……被污染了。”根的声音低沉,证实了他的感知,“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但那混沌与死寂的烙印已经根植其中。还有你和她之间的连接……”他看了一眼星萤,“因为共同对抗并……某种程度上‘吸收’了部分混沌本源,变得更加紧密和复杂。”
灰鼠接口道,语气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冷静:“你可以理解为,你们俩现在是一个不稳定的共生系统。你的生命能量能帮助她稳定肉身,她体内那混乱中强行建立的‘秩序’能略微平复你能量回路的紊乱。但反之,一方失控,另一方也必然受到剧烈牵连。而且,这种连接会随着时间和外界刺激,可能继续演变。”
共生系统……污染……演变……
这些词汇如同重锤,敲打着林澈刚刚苏醒的、尚且脆弱的神经。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指尖,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其下那被玷污的“源点”和沉睡的印记。
“有……办法……清除吗?”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可怕。
根沉默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灰鼠则直接嗤笑一声:“清除?小子,你以为这是衣服上的污渍吗?这是刻印在你存在本质上的东西,是两种至高力量在你体内留下的‘印记’。强行清除的结果,大概率是你和这女娃一起‘砰’的一声,回归世界本源。”
他顿了顿,走到“沉寂之棺”旁,拍了拍冰冷的匣体:“目前来看,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口棺材和那颗‘眼泪’的力量,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屏蔽外界的窥探,压制你们体内那些玩意儿过于活跃的冲动。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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