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们还记得罗阳医生走那天的事吗？”
沈凤清突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老头们一脸懵，连许耀林都露了茫然。
说正事呢，提罗医生干啥？
不过老李头跟李水根还是回想了那天送行的情景。
“那天他们回云市，咱给吉普车上塞了大米青菜……”老李头喃喃，“没啥特别啊。”
沈凤清笑，带点意味深长，“除了塞后车厢的，罗医生还带了一样东西走，跟宝贝一样自己捧着不让人动。”
“？？？”当时人那么多，他们忙活装好几个车子的东西，哪里记得那么清楚细致？
臭小子卖关子逗人。
眼瞅村长举起蒲扇大掌，沈凤清不想被扇下凳子，忙解谜，“他带了一壶咱村的井水走。”
“？？？？”
老头们更听不懂了。
沈凤清不敢再逗他们，归正经脸色，“罗医生在我们村待了那么多天，除了医治老郭同志，还干了不少事情。咱村的野草、路边的树叶、河边的泥沙……他都摘过掏过，以他的工作性质，弄这些东西肯定做研究。”
“之前桂城日报的文章不就提到过，溪山医院的院长用咱村的菜做过研究化验，验出了益元素。”
“罗医生研究了那么多东西，最后走的时候其他东西不带，就带了咱村井水，还当宝贝似的，比对米、菜还重视，说明什么？”
李水根几个搓脸，“别问，直接说我们能听懂的！”
“……”沈凤清，“说明咱村井水对身体的好处，很有可能比米、菜更大更多。”
相对话少的李铁柱，这会瞠目了，“凤清，你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让咱村卖水吧？”
“那不成不成，咱村的水井不得被掏空喽？”
沈凤清失笑，“姑丈，咱肯定不能卖水。”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但是如果用井水做食品呢？做成包装食品，保质期长，对身体的滋养又不输于米、菜，这样一来，不管是部队那边还是普通市场这边，是不是就解决了量的问题？”
堂屋突然静默下来。
只剩不太稳的呼吸声，以及火盆子木柴油脂燃烧的滋啦声响。
老人们视线相互交汇，眼睛越来越亮，连脸皮都逐渐浮上激动的红。
领导那边给出的条件之一，是可以让他们凤凰屯享用公家土地，允许他们继续开荒种地。
可地再多，他们的人力也是有数的。
而且就算把凤凰屯地界内的地全部种满，能收获的米、菜，对于庞大的需求量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
可如果像凤清说的，用井水并其他材料做包装食品，光是他们村目前的人手，一天就能做出大批量的货！
凤清这个办法，同时解决了三方面问题！
“凤清，继续往下说。”许耀林嘴角带笑，侧身拿过自己的茶盅抿一口。
茶有点凉了，但是心里畅意，依旧让他满足地眯了眼。
李水根几个也催促，“对对，臭小子，继续往下说，具体咱得怎么做？”
沈凤清抿笑，“办厂子，招工。政府既然给了承诺，咱村的厂子至少能拿到税收优惠、办厂的资金补贴等优待扶持政策，可以大幅降低我们的投入以及运营成本。”
“有政府背书，加上我们凤凰屯本身的口碑，凤凰屯工厂可以说从出生起就具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公信力。 再说句直白点的，咱背后的靠山一等一硬，只要咱遵纪守法不行差踏错，就没人敢打压咱，咱只管生产。”
“另外，”说到这里沈凤清抿唇，神色更加郑重，惹得几个老家伙不自觉坐直身子，“我建议如果招工，优先上厂的人。”
“为啥？”
优先上厂，老家伙们倒是没意见，说来上下厂原本就同属凤凰屯，中间闹了矛盾也不是一句对错好坏能说清的。
只是疑惑为什么凤清特意提这点。
“这段时间上厂对小苗儿怎么样，叔伯们肯定都知道。猫儿山上放的那风筝，传出去能糊弄不知情的人，但是绝对没法长久瞒过身边就近的人。世上聪明人多的是，我当初想那办法也没指望能把事情完美解决，更多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不同的流言传出去，真真假假间分散外人注意力模糊焦点，以期最大程度保护小苗儿。”
沈凤清道，“这段时间我一直观察上厂，他们对小苗儿的态度跟供小菩萨似的，而且说话做事也格外小心，他们也在保护小苗儿。”
“我提议优先上厂，这样既算解决了上下厂分裂的一个遗憾，也是想给小苗儿再上一层保险。说一千道一万，没有什么关系比利益关系更牢靠。”
“除了上厂，如果还需更多工人，也优先在马镇以及荔县范围招工。一人富不算本事，能带动身边人一块致富才是真本事，换成一村带动一方经济，也是同样的道理。”
“咱凤凰屯如今已经是马镇领头羊了，领头羊可不能白当，叔，伯，你们说是不是？”
老家伙们凝着他不说话。
片刻后，火盆旁响起一片畅快笑声，吓得火苗子呼啦蹿。
灶房里的人被笑声吸引，走到门口了一眼，听着那边接着响起的低低语声，不自觉跟着漾起笑意。
可能这边笑那动静实在太大，把隔壁的也招来了。
王三姑婆的声音隔着一条小路从屋后飘过来，“李铁柱！你个老东西，我听到你声音了昂！恁晚不回来也不说一声，灶上的饭菜都结冻了！”
李铁柱一个激灵蹭地站起往外跑，“我先回去再吃两口，不然今晚得睡不安生！事情就这么着，定了昂！”
惹得后面李水根拍腿闷笑，跟许耀林说起闲话来，“以前还年轻没结婚那会，铁柱这家伙看见大蛇抄起铁锹就敢过去拍，我还说他是咱这群人里话最少胆最大的，没成想这家伙结婚以后怕老婆，一怕就是几十年，噗哈哈哈。”
许耀林笑笑，抬眼看屋顶，不搭话。
老李头一瞅就门清，大肆嘲笑，“老六不比铁柱好多少。村长，你不比老六好多少。”
李水根不笑了。
也没法嘲笑回去，总不能说你现在连老婆都没有了吧？
沈凤清早在换话题的第一时间就悄悄离场了。
作为小辈，有些话题不能掺和，容易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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