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楼上卧室。
陈丽敏坐在床边打电话。
“知道你工作忙，我也不想打扰你，可这次我实在是——”
“阿轩在医院又闹了，砸了医院科室的东西不说，还拿砖头把我额角砸破了。”
“他生病我也心疼，我也不想说他患的是疯病，可你看看上次是爸，这次是我，下次指不定轮到谁。”
“妈还一直纵着，你知道今天离谱成什么样吗？她看到阿轩想跟人家来看病的小娃娃玩，竟然抱起人小娃娃就跑，硬把人带到家来陪阿轩！这不是胡闹吗？”
“你现在这个位置本来就扎眼，背后多的是人等着抓错处把你挤下来！妈这样做等于白白给人送上把柄！”
“偏偏我是后妈，有时候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你要是能抽空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我实在没办法管了。”
挂了电话，听着楼下传来的人声，陈丽敏心里恼怒翻滚。
这里是县政府大院！
他们家是大院里背景最厚的人家！
把一群乡巴佬带到家里来做客，真是不怕人笑话！
在房里发了一通闷火，陈丽敏才打开房门，挂上笑脸下楼。
……
“……亲妈走得早，他爸爸工作又忙，孩子打小养在我们跟前，是我跟他爷爷把他拉拨大的。”
“一把屎一把尿啊，从这么小，带到这么大。”
“那么深的感情，我们老两口哪能不疼？”
“他爸非说我们纵着孩子，得把孩子养歪喽。”
“他自己忙工作，一大早就出门，我们都睡下了他才回来，孩子养成什么样他知道个屁？我轩儿不知道多孝顺！”
贺秀莲说到这里，眼睛黯淡下来，眼尾散开微红。
她看着那边格外安静的孙儿，吸吸鼻子，“本来一直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轩儿的脾气突然变得暴躁，生气就摔东西、对人又叫又吼……后来更是开始动手打人——谁拉都拉不住，跟犯了疯病的牛一样。”
说完她抹了下眼角，又笑开来，“可今天不一样！轩儿今天在医院犯病，我以为他又得闹到收不了场，没想到他被你们家小苗儿打了一巴掌，竟然打好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当时脑子里根本想不了其他，就想着让小苗儿多打他几下，兴许真能打得他不犯病！”
龙佩珍、许燕秋，“……”
她们不知道该说啥。
让小苗儿把她小孙子打好？
寻常人想不出来这法子。
再说，贺老夫人的做法也实在不地道。
谁的孩子谁疼，她心疼自己孙儿，她们自然也心疼自己家乖宝。
万一小苗儿被伤着了怎么办？那小男孩可是会动手打人的！
贺秀莲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看对面母女俩表情就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神色讪讪，老脸热得慌。
曾家在县里地位显赫，老伴儿是退下来的县委书记，儿子在职常务副职，她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
哪曾干过这样失体面的事情？
这是生平头一回。
说到底确实是她不地道，对轩儿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却没有去想别人家的孩子要担上什么风险。
瞄见陈丽敏从楼上下来，贺秀莲立即开口吩咐，“丽敏，你去我房间柜子里把那盒饼干拿出来给孩子们吃，对了，再冲点麦乳精，孩子们都喜欢喝这个！”
给小女娃喂点好吃的，不然她真要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陈丽敏楼梯下到一半就被吩咐做事，眼神闪了闪，点头笑应，“好，我这就去。”
……
小苗儿盘腿坐在干净得没有灰尘的地板上，百无聊赖，听到饼干、麦乳精，眼睛才亮起来。
曾轩盯着她瞧，莫名想到对门家养的小狗崽，每次他把家里的香肠、肉骨头拿去喂它，它眼睛也这么亮，尾巴摇得飞起。
“你老看我干什么？信不信我还打你？别以为在你家我就不敢动手！”小苗儿还知道说话避开大人，把声音压低了凶男孩。
曾轩，“……我有棒棒糖。”
小苗儿脖子一支棱，眼睛咻地再亮两分。
曾轩似乎找着门道了，立刻又道，“我还有巧克力！”
小苗儿眼睛咻咻，再再亮两分，拉直的唇角开始往天上飞了。
李家宝闭眼不忍直视，又睁眼怒瞪曾轩。
拿吃的哄小苗儿，跟他的招数一模一样！学人精！
曾轩眼里压根看不到旁边还有个人，骨碌爬起来飞奔上楼，“你等我，我去拿！我很快！”
小苗儿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快去快去！”
李家宝，“……”小苗儿你刚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跟我一样讨厌他的。
李家宝气死了，棒棒糖还好说，麦乳精也勉强能有，可巧克力他是真弄不到啊！
呜呜！
曾轩把自己房间所有好吃的全拿出来了，手拿不下，他拿背包来兜。
等再回到小娃娃面前，来回没过去五分钟。
这次他暗戳戳从小女娃对面，坐到小女娃旁边，紧挨着。
深呼吸！
空气更好了！
“这是棒棒糖，苹果味的……”
“这是巧克力，天气热有点融了，可是也很好吃……”
“这是葱油饼干，咸味的很香……”
“这是猫耳朵，有点硬，可是很脆……”
琳琅满目的零食在小苗儿面前一一摆开，小苗儿眼睛忙不过来，嘴角咧到耳根去。
好多吃的好多吃的，全都是她的！
曾轩，“对了！我家冰箱里还有冰淇淋！我去给你们拿！”
这次不仅小苗儿，连李家宝眼睛都跟着亮了。
冰淇淋啊！商店卖得死贵死贵的冰淇淋啊！
他就吃一个，人家主动拿出来的，给人家点面子好了！
三个小孩子排排坐，面前地板上摆着满当当的零食，一人手里一根大脚板冰淇淋吃得滋滋有味。
贺秀莲说话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看着这一幕，再次湿了眼眶。
她就说吧，她的小孙儿明明很正常。
等陈丽敏托着冲好的麦乳精过来时，娃子们已经躺在地板上摊肚皮了。
小女娃，“原来这就是冰淇淋，真好吃呀！我一次能吃十个！”
小男孩，“我一次能吃二十个！”
曾轩，“你们要是住我家，我让我奶奶再买五十个！”
陈丽敏，“……”想摔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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