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蝉鸣裹着燥热的空气，坠在铜钱上。
李青阳毫无形象的坐在小马扎上，他左手杵膝，右手拿着一支将化不化的冰棍猛嗦。
在小马扎的前方，摆着一块简易的纸板。
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写着‘算命’、‘看相’四个大字。
随意简单，搭配着李青阳胸前印着宇航员卡通头像的T恤，显得玩笑十足。
不过片刻。
冰棍只剩一根棍子。
李青阳手腕一晃，棍子落入垃圾箱碰撞的轻响，混着公园远处广场舞的鼓点，在暮色中荡开涟漪。
“将！”
石桌那边爆出响亮的棋子叩击声。
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头扯着嗓子冲这边喊道。
“小年轻干点啥不好？学人家装瞎子骗钱。”
李青阳把墨镜往脑袋上一推，笑了起来。
“王大爷，上回说您女婿要升副科，准不准？”
老头噎住了，抓着手中的‘车’半天没有落下。
旁边戴着老花镜的胖老头赶紧打圆场。
“说正经的，昨儿北巷那事儿……”
他压低嗓子，镜片后的小眼睛却亮的吓人。
“听说血流成河，一条巷子都是血，垃圾桶上还挂着肠子呢。”
“老李头，你少瞎咧咧。”
王大爷的‘车’总算是落到了棋盘上。
他低声说道：“那人明明是让钢筋捅穿的！”
王大爷比划着手：“三更半夜的，光是警察的车子就来了十多辆，好家伙！脸朝下趴着，后脖子……”
李青阳换了个姿势，手杵着下巴，听两个老头叭叭。
那真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在命案发生时，就在现场。
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的是来听八卦的，也有的是来看两老头下棋的。
看到身边围的人多了，两老头越发来了精神。
这不，都快把死者的身份给扒了个底朝天。
“嗨，既然来了那么多警察，就没查出些什么吗？”
一个凑到老头身后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你懂什么，查案也需要时间嘛。”
老李头十分不满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呵呵’一笑。
“你们说的那么详细，我还以为你们亲眼看见杀人了呢。”
李青阳嘴角一抽。
这话不是捅了两老头的肺管子吗？
果然，‘啪’的一声，王大爷把棋子重重放到棋盘上。
他扭头瞪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
“去去去，不下棋就别在这里捣乱。现在的小年轻，还有没有礼貌了？”
年轻人也不恼，哈哈一笑，看了杵着下巴坐在一旁的李青阳一眼。
“这两老头挺能吹，你该把身前的招牌放他们桌上。”
在年轻人的眼中，这算命的和庸医一样。
年纪越大看上去就越能忽悠人。
李青阳深深的看了年轻人一眼。
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印堂发黑，最要命的是眼睛。
白睛缠着血丝，本该清澈的目色混着血色，更诡异的是瞳仁里那点反光，不像正常人的晶状体折射，倒像有盏猩红的灯笼沉在眼底。
李青阳轻‘咦’了一声。
开口说道：“戌时莫走城西。”
年轻人哼笑道：“我可不知道戌时是几点，再说了我也没钱给你，所以你别给我算命。”
滑板的滚轮声渐渐远去。
盯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李青阳轻啧一声。
亭子里的八卦声渐渐消失。
老李头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李青阳的身影。
“嘿，看来小李今天没生意，这么早就收摊了。”
······················
李青阳一手拎着小马扎，一手拿着手机，慢腾腾的走在河边小道上。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算命，看相救不了将死之人。
何况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去做？
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亡，少了谁地球依旧在转。
只是好巧不巧，这还没过多久，又让他见到了刚刚公园里抱着滑板的年轻人。
他们两人走的方向一致。
城西？
“嘶，时间正好。”
···················
浓雾是从手机屏幕熄灭时漫进来的。
年轻人把发烫的手机塞回裤兜。
再抬头就撞进了奶白色的混沌里。
几分钟前还晒着夕阳的青砖墙，此刻挂满了露珠。
“靠，哪里来的雾？”
年轻人夹紧胳臂下的滑板，用力的跺了跺脚。
“搞什么……”
他的心脏一紧，脚下声音不对，太清脆了。
像是踩碎了一地玻璃渣。
夏季干燥的，没有积水的地面此刻正在凝结成冰。
薄薄的冰面上嵌着细密的棱形结晶，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年轻人转身往回跑，滑板擦过墙面的瞬间，冰晶爆裂的脆响在耳畔炸开。
“有人吗？”
呼救声在白色的雾气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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