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踏下青灰长桥最后一阶,目光死死钉在陆雪琪指尖那滴即将干涸的血珠上。
血珠内,一个微缩的“家”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不是洪荒,是它的老家。”
这句以生命力写就的真言,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伸出左手,稳稳接住那滴血珠。
温热、真实,带着她惯用的清冷兰香,血珠在他掌心化开,那股微弱的意志力顺着皮肉脉络,传递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无尽的疲惫。
他懂了。
这不是幻术,更非梦境。
是她,是陆雪琪在用最后残存的一丝本我,对抗那个鸠占鹊巢的寄生意识。
她无法开口,因为喉舌已被伪天道掌控,任何真话都会被瞬间抹杀。
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决绝的方式,向他传递最后的警示。
“你怕它听见,所以不敢说。”韩林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没关系,我来替你喊。”
识海中,那枚残破的石碑虚影,碑灵的残念在此刻剧烈微颤,一道苍老而急切的意念传来:“小子,快看她的眉心!她体内有‘正统封印碑’的碎片气息……虽然微弱,但绝对是母核最后、也是最隐秘的一个锚点!伪天道想彻底吞噬她,就必须先污染这个锚点!”
韩林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轻轻点头,应答了碑灵,同时舌尖微动,将早已凝聚成形的一小簇焚誓火种悄然藏于舌底。
这缕火焰并非实体,而是由他最纯粹的信念与誓言燃烧而成,是他签到系统赋予的、专门克制虚假概念的杀手锏。
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的“错字共鸣术”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模拟强大的力量,反而逆向施为,将自己的情绪波动强行扭曲、拉扯,模拟成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状态。
那感觉,像极了他年幼时在青云门祠堂,因抄错剑诀被罚跪地百遍,又冷又饿,委屈不甘,最终只能死死咬破嘴唇,用疼痛来对抗羞辱时的样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伪天道这种高位格的存在,最喜欢收割的便是智慧生灵在绝望中产生的负面情绪。
那对它而言,是无上的美味,也是最能令其放松警惕的麻药。
果不其然,对面的“陆雪琪”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色,泛起了一丝贪婪的涟漪。
她动了。
没有丝毫征兆,手中那柄如秋水般的长剑“天琊”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直刺韩林心口。
剑势之快,角度之刁,力道之准,都精准得如同用尺子丈量过一般,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正是伪天道最引以为傲的“标准剑意”——剔除了所有的人性、情感与瑕疵,只剩下最纯粹、最高效的杀戮逻辑。
在它看来,这才是剑道的终极形态。
面对这必杀一击,韩林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观者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不闪不避,反而张开了双臂,像是要主动拥抱那致命的锋芒。
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稚嫩而委屈的神情,口中喃喃低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雪琪姐……这次的字,我又写错了……你骂我吧。”
这语气,这神态,竟是他七岁那年初入青云,第一次见到陆雪琪时,因紧张而打翻了墨盘的模样!
寄生在陆雪琪体内的伪天道意识,那堪比星辰运转般精密的思维,在这一刻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迟滞。
“这情绪……不对劲?”它能清晰地感知到韩林身上那股浓郁的“绝望”,可这绝望之下,为何还藏着一丝……孺慕与依恋?
这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超出了它的标准数据库。
就是现在!
在天琊剑尖刺入胸口皮肤,带来一阵冰冷刺痛的刹那,韩林引爆了藏于舌底的焚誓火种!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焚山煮海的烈焰。
那簇金色的火焰,燃烧的并非韩林的血肉,也不是他的灵力,而是他脑海中一段被珍藏了十余年的记忆——关于他第一次,在望月台下,偷偷看着月光下的陆雪琪练剑的记忆。
那是他剑道启蒙的最初一幕,是他心中最纯净、最不容玷污的圣地。
金色的火焰无视物理法则,瞬间逆流而上,顺着冰冷的剑身,如一条灵蛇般缠绕住了陆雪琪持剑的手腕。
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意志,穿透了皮肉,穿透了伪天道的层层封锁,精准地烙印在了她识海的最深处。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从陆雪琪的喉中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她清冷的声音,而是一种混杂着亿万生灵哀嚎的、尖锐的杂音。
金色的记忆火焰,竟唤醒了她本我意识深处,一段被强行篡改、被深度埋葬的记忆!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同样是在一个深夜,她独自在望月台练剑,一个模糊的灰影出现在她身后,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循循善诱,引导她修改了青云门传承剑意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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