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25年农历三月二十,寅时三刻
地点:黑风堂戏楼(临时作战指挥部)——寅时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像浸了墨的棉花,压得人喘不过气。戏楼外的二十盏红灯笼是油纸糊的,印着歪歪扭扭的榴莲纹,被穿堂风卷得疯狂晃荡,光晕在墙面投下扭曲的黑影,与上月混战留下的暗褐色血渍叠在一起,像一张张龇牙咧嘴的鬼脸。堂内烛火通明,二十支牛油烛插在铸铁烛台上,火焰“噼啪”炸响,火星溅在戏台中央的苏州河地图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焦糊味混着未散的血腥气、鸦片甜香,在空气里凝成黏腻的雾。
地图是鼠眼用桑皮纸手绘的,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上面用红、黑、蓝三色炭笔标注得密密麻麻:蛇湾下游的“烂泥湾”用红笔圈了三层,旁边画着芦苇丛的简笔图案,注着“蛇舵余孽·二十人·刀/弩”;黑风堂后门画着五个小火苗,标着“火油弹埋伏区·连双·二十人”;黄浦江“乱石滩”用蓝色波浪线标出,旁注“水战组·浪里白·十船·鱼叉/火油弹”;法租界霞飞路12号用黑笔打了个叉,旁边写着“黑鸦老巢·红花双棍五十?·洋炮?”——每个标记旁都用小字注着兵力预估,是算盘连夜整理的,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还画着简易兵力示意图:圆圈代表人数,叉代表刀斧,黑点代表火枪,三角代表洋炮。
8大金刚、19大门徒骨干、水战组核心围在地图旁,每个人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个个披甲的武士。铁山的板斧斜插在脚边,斧刃上的缺口(上次劈伍伏时崩的)在烛火下闪着冷光,他左臂绑着浸血的绷带,是昨天挡毒针时被划的,却仍习惯性地把重心放在左脚上,每动一下,绷带就蹭着粗布短打,发出“沙沙”的轻响;影子裹在戏台西侧的阴影里,黑色夜行衣与立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闪动的眼白证明他的存在,右手按在右肩的绷带处——那里是被左风刺伤的旧伤,刚才整理武器时扯到了,他却没哼一声,只悄悄调整了站姿;浪里白靠在雕花立柱上,鱼叉尖插在地面的木板缝里,叉尖还沾着苏州河的黑泥,腰间的防水火折子挂在布带上,昨晚刚浸过桐油,火石被他摩挲得发亮;算盘捧着皮质账本,断腿眼镜用铜丝绑着,镜片映着跳动的烛火,他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拨着算盘珠,“嗒嗒”声与黄榴莲的扶手敲击声形成诡异的呼应。
黄榴莲坐在戏台中央的榴芒椅上,椅子扶手缠着的黑布条被手汗浸得发亮,露出里面的铁制骨架。他手里握着那把染过河马血的开山斧,斧刃上的血垢被磨得只剩淡红色印记,却仍透着一股腥气。他穿着浆洗得发硬的黑色劲装,领口的榴莲徽(铜胎鎏金)被烛火映得发红,左眼下方的伤疤绷得很紧,连带着嘴角都往下撇——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只有铁山知道,每次总舵主这样,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仗不好打。
“都到齐了?”黄榴莲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穿透了堂内的寂静。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铁山身上,“甘井的口供你们都看过了——黑鸦带五十红花双棍、赵老三带二十巡捕,辰时整进攻;蛇舵余孽二十人,藏在烂泥湾,等着拦咱们的鸦片船。今天这仗,输了就没黑风堂了,谁都不能出错。”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烂泥湾”:“铁山(首座金刚)!”
铁山往前踏一步,板斧“哐当”砸在地上,震得地图边角翘起,木渣溅到算盘的账本上。“总舵主!属下在!”他的声音像炸雷,震得烛火晃了晃,左臂的绷带被扯得更紧,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地图上的红圈,“您吩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铁山也带弟兄们闯!”
“你带1-20号刀斧手(精锐组),寅时五刻出发,去烂泥湾汇合高得狠。”黄榴莲弯腰捡起一根木炭,在“烂泥湾”旁画了个钩镰枪的图案,“铁砧连夜打了二十把钩镰枪,枪尖淬了防锈的桐油,你让弟兄们把枪杆绑上麻绳,防止打滑。余孽藏在水下,用芦苇杆呼吸,你们就用钩镰枪钩芦苇秆——一拉一个准,拉出来就用火油弹烧,别给他们换气的机会。”
铁山咧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放心!火油弹我让弟兄们绑在腰上,一扔一个准!高得狠那老小子有火枪,咱们前后夹击,保证把那些杂碎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他说着,还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火油弹箱子,陶罐碰撞的“哐啷”声在堂内回荡。
“影子(老八)!”黄榴莲转向阴影,影子像一道黑烟般飘到戏台前,动作轻得没带起一点风。
“在。”影子的声音比夜色还冷,右手仍按在肩膀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刚才铁山的板斧砸地时,他的伤口又抽痛了。
“你带墨影、青竹,去霞飞路12号。”黄榴莲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桑皮纸,上面是鼠眼根据甘井口供画的黑鸦老巢平面图,门窗位置标得清清楚楚,还注着“守卫换岗·每十分钟”,“查三件事:第一,红花双棍是不是真有五十人,有没有虚报;第二,黑鸦的洋炮藏在哪——甘井说在马车上,但没说马车的颜色;第三,漕帮的人是不是真来了,有多少。记住,用毒针,别用刀,毒针晕半个时辰,足够你们撤了,别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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