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安排完最后的事项,独自朝着厉战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在厉战面前几步远停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沉默的距离,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你......”宿凛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他特有的温和,却又有些干涩,“就没什么要说的?”
厉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看着宿凛,那双惯常严肃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担忧、焦躁、无力,还有更深沉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却只从喉咙里挤出硬邦邦的一个字:
“......没。”
宿凛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冰蓝色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像是无奈,又像是早已预料。
他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
“哦。”他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我走了啊。”
说完,他真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厉战猛地动了。
他一步跨前,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一把抓住了宿凛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很热,力道有些失控,抓得宿凛腕骨生疼。
宿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厉战抓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双总是透着威严和坚毅的眼睛,此刻竟有些发红。
他瞪着宿凛的后脑勺,仿佛要用目光把他钉在原地。
良久,才从牙缝里,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蹦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注意安全。”
宿凛背对着他,被他抓住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很轻地,回握了一下厉战滚烫的手掌。
“嗯。”他应道,声音依旧很轻,却仿佛带着温度。
他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回头,轻轻挣开了厉战的手,步伐平稳地走向即将出发的车队。
只有他自己知道,冰封的心湖之下,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涌出一点点温热的、酸涩的暖流。
厉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群,看着车队开始启动。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慢慢地,重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季寻墨在人群中找到了江墨白。
他站在执判官和部分高层官员所在的位置,身边是李安和其他执判官。
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执判官制服,黑色披肩衬得他肤色冷白。
深灰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疏离,仿佛与周围涌动的情感海洋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季寻墨走到他面前,站定,行了个标准的执判官军礼:“江执判。”
江墨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地,一寸寸地看过,像是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然后,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的、清冷的调子,说着那些已经重复过许多遍、但似乎永远说不完的嘱咐:
“谨慎行事,勿要冲动。”
“遇事多与宿凛商议,相信队友。”
“能量监测随时关注,异状立即上报。”
“保持通讯畅通,每日定时检查能量稳定......”
他的语速比平时慢,每一条都说得清清楚楚。
季寻墨安静地听着,一一应是。
他能听出来,江墨白的声音底层,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颤抖,像冰层下濒临断裂的细弦。
周围的告别声浪越来越高,不少学员与家人相拥而泣。
季寻墨看着,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别的“小孩”都有抱抱。他也......有点想要。
但他看了一眼江墨白那张在外人面前永远清冷自持、代表着执判官威严的脸,又把那点念头压了回去。
算了,江执判面子薄,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再次应了一声“明白”,然后,准备像其他队员一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走了,江执判。”他说完,抬脚。
就在他转身、背对着江墨白的瞬间,他听到旁边传来李安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催促和......某种看透一切的无奈:
“你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或者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什么规定,什么矜持,什么执判官的威严,什么“母亲”角色的冷静自持......
在那一瞬间,全部被一种更为原始、更为汹涌的情绪冲垮。
那是过去六年来日积月累的担忧,是明知前路凶险却无法陪同的无力,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养大、早已融入生命的人走向未知战场的巨大恐惧。
担忧压倒了一切。
江墨白冲了过去,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
一步,两步。
就在季寻墨第三步即将迈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愕然回头,只见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与所有激烈情绪绝缘的江墨白,正拨开稀落的人群,朝他疾步冲来。
季寻墨还没反应过来,江墨白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张开手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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