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惊呼声、碰撞声此起彼伏。
而那个老棋童,则被允许不蒙眼,跟在队伍中。
他像一个幽灵,默默观察着每一个人在恐惧下的本能反应。
突然,他猛地冲上前,死死抓住一名踉跄着要撞向断壁的宦官手腕。
众人一惊,只见少年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半截木炭,在满是尘土的石板上,用尽全身力气,疾速书写起来。
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石板——“右三步,踢砖!”
那宦官愕然,下意识地照做,向右迈出三步,一脚踢在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墙砖上。
只听“咔哒”一声,他脚下的地面竟然向下塌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地道口!
这,正是阿丑当年留下的生路!是刻在棋局里的破局之法!
满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震慑。
苏菱微缓缓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清亮的双眸直视着他写满惊惶与激动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想说话吗?”
少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声音。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终于从喉间挤出了一个模糊不清,却又无比清晰的单音:“……想。”
满室俱静,落针可闻。
苏菱微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那就从记住每一个怕开始。”
次日,推演阁立起新篇。
苏菱微亲笔将昨夜的发现写入《活局志》,命名为《心痕篇》。
她首次提出了“行为残留理论”:人在极端情绪下形成的决策路径,会以肌肉记忆、梦境、甚至幻觉的形式,持续影响未来的选择。
这些宫人的梦游,正是三年前那场大火在他们心底留下的“行为残影”。
她据此做出一个大胆的预测:三日之内,必定会有至少五名相关宫人,出现集体癔症。
阁中之人将信将疑。
然而,第四日清晨,浣衣局传来急报,三名宫女在劳作时同时昏厥倒地,口中齐声尖叫:“救火!快救火!”
苏菱微早已备好银针,亲自赶去。
她手法如电,稳住三人心脉,趁她们意识模糊之际,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为引,引导她们复述当晚的每一个细节。
fragmented 的记忆碎片被一一拼凑,最终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当晚,她们亲眼看到礼部尚书之子萧二公子,亲手将火把扔进了堆满杂物的柴房!
证据确凿,立刻呈报御前。
龙颜大怒,萧玦当即下令,禁军直扑礼部尚书府,抄家查办!
消息传开,整个皇城为之震动。
而顾十三,在得知自己的哑徒之秘被解开,老棋童甚至开口说话之后,再也坐不住了。
他拄着一根盘龙拐杖,不顾阻拦,径直闯入了琼华殿,苏菱微正在此地整理卷宗。
老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个正安静坐在一旁,用炭笔在纸上默写着什么的少年,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们……你们把‘默传’变成了‘喧夺’!这是我弈之一脉最神圣的传承,不是让你们拿来断案的工具!”
苏菱微缓缓起身,迎上他愤怒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您守护的是规矩,我唤醒的是人。阿丑不能说,所以他用生命演练出的破局之路,只能随着他的白骨烂在井底;但今天,他留下的这条路,救了浣衣局那三个宫女的命。”
顾十三踉跄着后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苏菱微继续道:“一条只能埋在土里的路,算什么路?”
“路……”老人喃喃自语,忽地仰天发出一阵悲怆的苦笑,“师尊啊……您总说棋道贵在清净,可清净了几百年,到头来,还是挡不住一把火,护不了一个人……”
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转身便要离去。
“顾先生请留步。”红叶上前,拦住了他,将一页纸恭敬地递上。
顾十三低头看去,只见纸上,正是少年今晨刚刚凭记忆默写出的完整残谱——“七星困龙”!
那是他当年传给阿丑,却连自己都已记不完整的绝杀之局!
他接过那页纸,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良久,他那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微微弯了下去,终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叹:“……明日子时,我带你们去见真正的‘弈枢之心’。”
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再次落下,打湿了殿外庭院中刚刚立起的一块新碑。
那是《活局志》的新碑,碑文的首句,在雨幕中格外醒目——
凡痛过者,皆可为师。
夜色渐浓,无人知晓这位守了一辈子棋盘的老人,将要开启的,是一条通往皇城地脉深处,连帝王都未曾踏足的幽暗秘径。
喜欢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