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窗棂的缝隙,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苏菱微眼底凝聚的幽光。
那座废弃棋院,在她的视野中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巨口,等待着她的到来。
没有片刻犹豫,她披上一件玄色斗篷,身影如鬼魅般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废弃棋院内,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洒下一片斑驳的清辉。
顾十三就坐在那张布满裂纹的石制棋台前,身形孤寂得像一座风化的石碑。
他的面前,正是那副盛装着血色棋子的玉盒,只是此刻,盒盖敞开,里面的棋子却一颗未动。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顾十三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那空无一物的棋盘上,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进行着一场横跨生死的对弈。
苏菱微在他对面站定,目光掠过他苍白而坚毅的侧脸,最终落在那只血玉棋盒之上。
“你来了。”顾十三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被风沙磨砺了千百遍。
他终于动了。
但他伸出的手,并非去触碰那些浸透了血与恨的棋子,而是从怀中,极为珍重地取出一枚小巧的、由青铜铸成的小钥匙。
那钥匙样式古朴,上面镌刻着细密的星罗棋盘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将小钥轻轻置于血玉棋盒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之中,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凹槽竟与钥匙完美契合。
“这是我师门代代相传的‘棋眼密钥’。”顾十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释然,“凭它,可开启皇室藏书阁最深处,连皇子都不得擅入的‘弈枢阁’。”
苏菱微心头猛地一震。
弈枢阁!
传说中收藏着大燕王朝所有顶级机密的地方!
“那里,存着历代帝王亲手批注的军国要案,每一份都足以颠覆朝局。其中,也包括……”他顿了顿,抬起眼,深邃的眸子在暗夜中如寒星般慑人,“包括先帝临终前,留给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最完整的一份训政实录。”
他缓缓将那枚密钥从盒底取出,推向苏菱微。
“从前的规矩,只有身负皇命的棋待诏,才有资格执此密钥,进入弈枢阁。如今,棋待诏一脉已断。”他的声音里没有悲戚,只有一种决绝的平静,“我以顾十三个人名义,破例,将它移交予你。”
那枚小小的铜钥,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却仿佛重逾万钧。
它通往的,是足以撼动整个帝国根基的权力核心。
苏菱微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密钥上,她直视着顾十三的双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为何是我?”
这个问题,似在顾十三的意料之中。
他抬起眼,那双曾充满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别样的光彩。
“因为你让我明白,棋道,不在守,而在生。”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耗费心力建立推演阁,不是为了在棋盘上战胜某一个人,而是为了让更多被规则摒弃的人,有机会下他们自己的棋。”
他微微侧头,指向角落里一个蜷缩的瘦小身影——那个被他带来的老棋童。
“这孩子,”顾十三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我师门近十年的所有棋局,记得每一颗子的生死,但他的一生,却被判定为没有资格亲手拿起任何一颗真正的棋子。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记录胜负的活谱。”
“而你,”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菱微,“你却让他执笔,让他发声,让他参与到一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推演决策之中。你让他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执棋者。这,才是真正的‘弈’!”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十三猛然起身,整理衣袍,对着苏菱微,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我,顾十三,代表所有死在旧规矩里的师门亡魂,向你所代表的未来,低头。”
这一揖,是旧时代的落幕,也是新秩序的开端。
就在此时,一道寂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沉香姑手捧一个古朴的檀木匣,仿佛已在此地等候了百年。
她走到台前,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枯瘦的手,将那枚“棋眼密钥”拾起,嵌入檀木匣盖上的一个机括之中。
只听一连串细微的机簧转动声,匣子底部竟“唰”地滑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
借着月光,苏菱w微看清了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精细图案——那竟是弈枢阁内部的完整结构图。
更让人心惊的是,图上有三处被重点标注的红圈,旁边写着两个小字:盲区。
“这是先皇后当年亲手所绘。”沉香姑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她曾想在此地藏下一份废储密诏,以备不时之需。”
苏菱微的呼吸骤然一紧。
“后来,她改变了主意,但这份图纸和她为自己留下的逃生暗道却保留了下来。”沉香姑的手指点在图纸一角,那里有一条蜿蜒的虚线,“这条暗道,至今,仍能通往紫宸殿的夹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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