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冷宫的死寂被一阵压抑的抽噎打破,又迅速被强行咽下。
苏菱微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剧痛来对抗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悲恸。
她没有时间去哀悼,更没有资格。
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抓起一把冰冷的灶灰,一层层覆上小蝉那张尚带惊恐的稚嫩脸庞,遮住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她将小蝉小小的尸身拖到柴堆后,用杂乱的干柴小心翼翼地掩盖起来,仿佛只是在为她盖上一床过冬的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掌心传来湿热的刺痛。
低头一看,血肉模糊。
她面无表情地撕下自己早已破旧不堪的裙裾,将布条一圈圈缠紧,止住那不断渗出的鲜血。
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墙角那两个用血写下的字上——“药……汤……”。
小蝉临死前的挣扎,此刻成了最清晰的指控。
苏菱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晚被强灌入喉的安神汤,那股微涩的苦味,曾被她当做是药材的正常味道,如今想来,分明是掺了迷药!
好一招毒计!
先用迷药让她神志不清,再伪造物证,将“私通”的罪名死死钉在她身上。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除了她那位长袖善舞的好姐姐苏婉柔,还能有谁?
而那个对她百般折磨的赵德全,显然早已被收买,成了苏婉柔手里的一条狗。
恨意如淬了毒的藤蔓,在心底疯狂滋长,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清明。
她知道,光有恨是不够的,她要活下去,要从这吃人的地方爬出去,亲手撕碎那些人的伪善面具!
她开始像一只在绝境中求生的困兽,仔细摸索着这间破败屋子里的一切。
灶台下,几个不起眼的鼠洞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用手,用指甲,小心地挖掘着,果然在洞穴深处寻到了几颗被老鼠藏匿的陈年粟粒和一些干硬的薯屑。
她将这些保命的口粮珍而重之地收好,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微弱的光。
食物有了,还需要工具。
她盯上了那张吱嘎作响的破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腐朽的床板上拆解下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
她寻了块粗糙的石砖,不分昼夜地打磨,将铁钉的尖端磨得锋利无比。
这枚铁钉,将是她反击的第一把武器。
午后,赵德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准时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脚踢木门的巨响。
他每天都会来巡查,名为看管,实为欣赏她的狼狈。
苏菱微听到脚步声,立刻收敛起所有锋芒,将虚弱伪装到了极致。
当赵德全推门而入时,她正“虚弱”地靠在墙角,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她看准时机,身体一软,顺势倒地,用尽全力爬向赵德全的脚边,声音气若游丝,充满了哀求:“公公……求求您……奴婢愿自请为奴,终身侍奉您……只求……只求一碗热粥续命……”
赵德全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一脚将她踢开,满脸不屑:“就你这副鬼样子?等你死了,我还能去贵妃娘娘那儿领一份厚赏呢!想喝粥?下辈子吧!”
苏菱微被踢得闷哼一声,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痛苦不堪。
但就在赵德全转身的瞬间,她那低垂的眼帘下,一抹精光飞速闪过。
她看清了,就在赵德全腰间挂着的那一串钥匙牌中,有一个刻着内务府户牌编号的铜牌——辛卯,七十三。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苏菱微将磨尖的铁钉握在手中,对着墙壁,按照昨夜与李嬷嬷约定的暗号,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三下。
没过多久,一阵极轻微的拐杖点地声由远及近。
门板被从外面撬开一条缝,一个苍老的身影佝偻着挤了进来。
是那个瞎了眼的李嬷嬷。
“三十年前,我也曾在这间屋子里点过一把火,”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可惜,晚了一步,没能救下我的主子。”
她没有多说,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塞到苏菱微手里。
“厨房里倒出来的,省着点用,能吊命。”
苏菱微打开一看,是一小撮珍贵的盐粒。
她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嬷嬷。”
李嬷嬷摇了摇头,拄着拐杖,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西边的墙壁,声音压得更低了:“西墙,从下往上数第三排,第七块砖是松的。那后面有个夹层,先帝的废后……曾在那儿藏过密信。”
苏菱微心头猛地一震,一股狂喜险些冲破理智。
密信!
这可能是她翻盘的唯一机会!
她强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个位置死死记在心里。
翌日,肆虐了一夜的大雪终于稍歇。
苏菱微将最后一点点撕碎的草绒,与鼠洞里挖出的碎粮混合在一起,揉成一个个易燃的小团块,小心地藏进了灶膛的最深处。
一切准备就绪。
黄昏时分,天色昏暗,正是人心最懈怠的时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