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煜接过饼,咬了一口。霉味混着蜂蜜的甜,在舌尖化成苦水。他望着井中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变得和明焕一模一样,只是眼角的朱砂痣淡了些,像团即将消散的血雾。
“老顺,你说......”他忽然指着自己的脸,“如果有一天,我把这张皮撕下来,底下会是什么?”
孙顺沉默许久,直到更鼓声敲过四下,才捡起一块碎瓷片,在井沿刻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线:“龙鳞下是骨头,骨头里是血,血中泡着的......是这宫里最脏的东西。”老人刻完最后一笔,瓷片突然崩裂,划开他的掌心,“您瞧,老奴的血都是黑的——这宫里,哪有什么干净人?”
明煜盯着那道刻痕。弯曲线条竟与他后背的胎记分毫不差,三趾龙的轮廓在月光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起。他忽然想起明焕的威胁“把你塞进这口井里”,此刻却觉得这口井像母亲的子宫,寒冷,黑暗,却安全——至少在这里,他不用戴着别人的皮相呼吸。
“回去吧。”孙顺用袖口擦去掌心的血,“明日太傅要是发现‘太子’的字写歪了半分,您知道后果的......”老人转身时,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滑落,掉在明煜脚边——是块青铜镜碎片,背面刻着半只展翅的凤凰。
明煜弯腰捡起碎片。凤凰的尾羽呈锯齿状,与他玉佩边缘的缺口吻合。远处传来东宫的嬉闹声,明焕正在与人赌骰子,赌注是某个大臣的女儿。他握紧碎片,锋利的边缘扎进掌心,血珠滴进井里,将水面的月光染成暗红。
井中倒影再次破碎。这一次,明煜在万千碎片里看见了无数张脸,有明焕的,有皇后的,有皇帝的,还有他从未见过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角没有朱砂痣,却在眉心点着颗泪痣,像朵即将凋零的红梅。
“原来......”他低声说,血珠顺着指缝滑进井里,“我们都在井里,谁也逃不掉。”
孙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柴房门口。明煜望着手中的镜碎片,忽然将它塞进砖缝——就在那块刻着三趾龙的砖旁边。井底的青铜镜边缘又闪了闪,像是某种回应。
更鼓声敲过五更。明煜站起身,后颈的伤已经结痂,像块永远不会脱落的鳞片。他摸了摸眼角的朱砂痣,忽然想起孙顺的话“那是他偷了皇后的朱砂笔点的”——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别人笔下的一幅画,画里的龙没有爪,画里的人没有心。
走进柴房前,他最后看了眼枯井。水面不知何时平静如镜,映出他的脸,和背后冷宫殿顶的飞檐。飞檐上蹲着只石兽,那是龙的第九子椒图,形似螺蚌,性孤僻,好闭口,永远守着宫门,不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让任何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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