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林城在身后化作地平线上一抹模糊的惨白轮廓,前方是妖界腹地无垠的苍茫。大地并非沃土,多是裸露的、泛着暗红或铁灰色的嶙峋怪岩,其上稀疏覆盖着一些颜色诡异、形态扭曲的低矮植物,散发出或辛辣或腐甜的混合怪味。天空是永恒的灰蒙,仿佛一块巨大的、污浊的毛玻璃悬在头顶,压抑得令人窒息。
凌素雪一身素白,足不沾尘,御风而行。她周身萦绕着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冰寂寒意,将外界浑浊的妖气与无处不在的细微尘埃都隔绝开来。冰蓝的瞳孔直视前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万载冰川般的纯粹与幽邃。偶尔有不开眼的飞行妖禽被下方两道“弱小”生灵的气息吸引,俯冲扑下,却在距离她百丈之外,便被那无形的冰寒领域冻结了血液和妖力,僵直着如冰坨般砸落大地,碎裂无声。
在她身侧,叶秋的灵魂凝构体悬浮相伴,离地一尺,如同最忠诚的影卫。幽蓝深邃的躯体内部,暗金色的水脉道纹与一丝代表枯骨与寂灭的灰败气息缓缓流淌、交融,构成一种奇异而内敛的平衡与威压。胸前,那枚烙印着繁复翠绿妖纹的“万妖通叶符”微微悬浮,如同护心镜,散发着古老坚韧的生命气息,与凝构体本身的规则之力隐隐呼应。獍狂所赠的大量物资,被压缩成微小的光点,封印在水脉道纹开辟的临时空间深处。
“熔火裂谷…离火之源…”叶秋的意念如同温润的玉石相击,在凌素雪的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清晰可辨的渴望。这渴望并非源于他自己,而是通过两人之间那玄妙的链接,清晰地传递着凌素雪冰核深处对那极致阳炎之物的感应与需求。离火,至阳至烈,正是她冰寂之核下一步蜕变所需的关键“火种”。
他们速度极快,如两道无声的闪电掠过荒原。下方地貌开始发生变化,平坦的荒芜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怪石愈发狰狞。
一日之后,他们深入一片名为“赤脊荒丘”的地域。此地岩石多呈铁锈般的暗红色,地表裂缝中偶尔能看到逸散出的淡淡硫磺白烟,温度明显升高。就在他们掠过一道横亘前方的巨大、寸草不生的岩石山脊时,异样的喧嚣声混合着刺鼻的气味,从身后山脊另一侧逆风传来。
——车轮沉重碾过碎石的声音。
——刺耳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吆喝声。
——低沉压抑的啜泣与哀鸣。
——还有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杂着汗臭、血腥、排泄物以及某种奇异香料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污浊之气。
叶秋意念微动,凝构体瞬间变得更为虚幻,如同融入背景的幽影。凌素雪也同时收敛了所有外溢的气息,身形一闪,落在一块巨大的、形如兽齿的暗红巨岩之后。两人无声无息,仿佛两块冰冷的岩石本身。
透过岩石的缝隙向下望去。
山脊下方,一条被车轮和兽蹄硬生生开辟出的临时土路蜿蜒延伸。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在艰难前行。
队伍的核心,是十几辆由某种巨大骸骨和粗糙铁木拼凑而成的沉重囚车。囚笼的栅栏粗如儿臂,闪烁着暗淡的金属光泽,显然被妖力加持过。每一辆囚车都塞得满满当当,里面蜷缩着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的身影——人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大多带着鞭痕与污秽,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从这些移动的铁笼里断续传出,又被监工粗暴的呵斥与鞭打声盖过。
押送囚车的,是一支彪悍的妖族队伍。数量足有上百。它们形态各异:有身高近丈、皮肤覆盖着厚重褐色甲壳、形如巨大锹甲的甲妖,手持沉重的骨锤或巨斧,充当着开路先锋和主要护卫;有体型相对纤细、关节处覆盖着暗绿色几丁质外骨骼、生着锋利口器和复眼的虫妖,它们行动迅捷,手持淬毒的长矛和骨刺,在队伍两侧和囚车间隙游弋警戒;还有一些形态更加诡异,如同移动的荆棘丛或岩石疙瘩的妖物,散布在队伍中后部。
队伍前方,一头格外巨大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披甲巨犀兽背上,驮着一座华丽而狰狞的“轿厢”。轿厢由某种大型妖兽的头骨和斑斓的兽皮搭建,四周悬挂着风干的兽牙、骨片和染血的翎羽作为装饰。最显眼的,是轿厢顶端竖起的一杆大旗,旗面是某种坚韧的暗黄色兽皮,上面用猩红的颜料涂抹着一个巨大的、滴血的狰狞骨牙图案,散发着赤裸裸的暴戾与贪婪气息。
此刻,轿厢的帘子被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粗壮手臂粗暴地掀开。一个身影探出大半个身子。这是一个极其壮硕的妖族,头颅类似蜥蜴与鳄鱼的混合体,布满暗红鳞片,吻部突出,獠牙外翻,一双竖瞳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金黄色光芒。它脖子上挂着一串由各种生物指骨串成的项链,粗壮的手臂上套着数个沉重的骨质臂环。它披着一件用鲜艳羽毛缝制的坎肩,与其凶蛮的气质形成诡异反差。显然,这就是商队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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