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崖洞的灯笼刚亮起第一盏时,吴梦琪的帆布包带已经勒出肩膀的红痕。里面装着连夜修订的体验站布局图,磁器口周末客流数据被她用三种颜色标出:红色代表超过 3 万人次的高峰日(需增派 2 名引导员),黄色对应 1.5 万至 3 万的平峰期(可启动自动讲解器),绿色则是低于 1.5 万的淡季(关闭部分体验区节省成本)。最厚的一叠是石门大佛寺的实地测绘 —— 张大爷的酱园到寺庙入口的距离正好 238 步,她数了五遍才确定,这个数字将决定体验动线的设计精度。
“赵总喜欢提前十分钟到。” 张莉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在前面,藕粉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洪崖洞的青石板路,“待会儿谈预算时你少说话,赵总最烦技术人员跟他算小账。” 她突然转身,栀子花香水味猛地涌过来,“记住,我们是来要投资的,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吴梦琪的手指在方案册边缘掐出折痕。第 47 页的 “动态预算模型” 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根据不同体验站的客流量自动调整人力成本,比如磁器口的旺季加班费计算方式,就参考了王老板提供的十年考勤记录。这些被张莉称为 “小账” 的细节,此刻正硌着她的肋骨,像块不肯妥协的石头。
巴渝食府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桂花香混着牛油味扑面而来。赵总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指间的雪茄烟雾在江风里打了个旋,恰好与对岸重庆大剧院的弧光重叠。他面前的白瓷茶杯里泡着老鹰茶,茶叶舒展的样子让吴梦琪突然想起李姐的话:“赵总他爹以前在酱园煮茶,就爱用这种粗瓷杯。”
“赵总。” 张莉抢先伸出手,指甲上的豆沙红在灯光下泛着光泽,“这两天我们细化了方案,打算先搞三个试点。” 她没等赵总回应,已经点开平板电脑,“成都锦里、眉山泡菜城,还有重庆的洪崖洞 ——”
“张经理。” 吴梦琪忍不住开口,帆布包里的磁器口照片滑出来,落在赵总面前,“根据我们实地统计,磁器口周末人流量稳定在 3 万以上,且游客停留时长比洪崖洞多 47 分钟,更适合做首个试点。” 照片上穿蓝布衫的王老板正把麻花扔进油锅,金黄的油花溅起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碎金。
张莉的手指突然按在平板上,屏幕里的洪崖洞照片瞬间放大:“梦琪还是太年轻,没考虑过品牌辐射力。洪崖洞是 5A 级景区,曝光量是磁器口的三倍。” 她转向赵总,笑容甜得发腻,“这些执行细节我们后面再定,您更关心的预算问题,我们初步测算 ——”
“我更关心能不能成。” 赵总的声音突然沉下来,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指着吴梦琪掉落的照片,“上周你说的‘吊脚楼层次感’,现在看来有点散。”
吴梦琪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比喻是她在洪崖洞谈判时提出的 —— 线上平台像十一楼的观景台,线下体验如一楼的滨江路,要让用户在不同 “楼层” 都能触摸到真实的重庆味。此刻被赵总点出 “散”,像盆冷水兜头浇下。
“赵总您听我解释。” 吴梦琪抓起方案册,活页夹里的石门大佛寺地图哗啦啦散开,“我们设计了‘三圈层模型’:核心圈是磁器口这样的非遗工坊,做深度体验;中间圈是洪崖洞等景区,做快闪展示;外围圈是社区便利店,做自提点 ——”
“这些技术细节执行时再打磨。” 张莉突然打断她,手轻轻按在吴梦琪的方案册上,“赵总,我们保证下周一定出细化方案,包括各站点的人流预测和投资回报周期。” 她的指甲在 “磁器口” 三个字上划过,留下淡淡的红痕。
赵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吴梦琪紧绷的脸上。他拿起那张磁器口照片,指尖抚过画面里的青石板路:“王老板的麻花店,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去买过。” 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江灯的碎光,“那时候他爹炸麻花,要等晨钟敲过第三响才开火,说这样的麻花带着佛性。”
吴梦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在石门大佛寺,张大爷说的 “老手艺都有讲究,急不得”。正要开口附和,张莉已经抢着说:“赵总怀旧呢?我们的方案里特意加了‘非遗传承’板块,到时候请王老板做形象大使。”
“下周吧。” 赵总放下照片,起身时西装内袋露出半截文件,边角印着 “融资用途明细”,其中 “线下渠道建设” 那栏的数字被红笔圈过,“下周三之前给我能落地的方案,别再玩概念。”
走出餐厅时,江风突然变凉,卷着火锅香扑在脸上。吴梦琪看着洪崖洞层层叠叠的吊脚楼,那些曾经给她灵感的灯笼此刻像无数个嘲讽的眼睛。张莉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手机里正和谁通电话:“赵总就吃怀旧这套,下周弄几个老物件摆摆样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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