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雾还没散尽,吴梦琪已经踩着山城步道的青石板往上爬。石阶被百年岁月磨得发亮,每级都藏着细微的坡度,像摊开的褶皱手掌。她扶着斑驳的石墙喘气时,听见头顶传来铜铃响 —— 是老茶馆的幌子在风里摇晃,蓝布上 临江茶社 四个字被雨水洗得发灰。
妹儿,上来耍! 竹帘后李姐正举着紫砂壶朝她招手。吴梦琪加快脚步,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咿呀的呻吟,像老茶客喉咙里的痰响。茶馆里弥漫着熟普洱的陈香,八仙桌的木纹里嵌着经年累月的茶渍,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刚泡的冰岛,尝尝。 李姐把青瓷杯推过来,茶汤在杯沿晃出细小的涟漪。她今天穿了件靛蓝土布褂子,袖口磨出毛边,倒比穿职业装时多了几分江湖气。看你朋友圈凌晨两点还在改方案,就知道这周末你歇不安稳。
吴梦琪摸着发烫的杯壁,没说话。包里的方案纸角已经被攥得发皱,王强用红笔写的 逻辑混乱 四个字像道伤疤,在她脑子里反复灼烧。昨天晚上她对着镜子练习质问王强的语气,练到最后把自己练哭了 —— 不是委屈,是觉得荒谬,那些熬夜算出来的损耗率、跑断腿收集的商户数据,在 老员工有分寸 这句话面前,轻得像张废纸。
王经理护着李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姐用茶针撬开茶饼,茶屑簌簌落在锡罐里,你知道李伟方案里写的那三个渠道不?有两个是王经理侄子开的批发部,表面走量,实则在吃差价。
吴梦琪的手指猛地收紧,青瓷杯在桌上磕出轻响。她想起张莉昨天撞掉方案时说的那句 王经理的侄子在批发部,当时只当是随口八卦,此刻才惊觉那话里藏着冰棱。可... 可公司有规定,不能和关联方做生意...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姐往她杯里续茶,王强在销售部待了八年,根基深着呢。去年有个新人捅破这事,结果被调去库房管盘点,不到三个月就自己辞了。 她夹起颗瓜子,壳在齿间脆响,李伟是王强的妻弟,你觉得他那方案真是 有分寸 ?不过是给自家人铺路罢了。
晨雾从临江的木窗缝里钻进来,在阳光里织成透明的网。吴梦琪望着窗外的吊脚楼,屋檐下的红灯笼还没摘下,在风里打着旋。她突然想起签陈总那单时,王强明明看到了李伟偷资料的监控,却只轻描淡写地让他道歉 —— 原来不是糊涂,是故意装糊涂。
张莉呢?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她总跟我说 姐罩你 ,还... 还帮我整理过客户资料。
李姐突然笑了,茶沫在她嘴角堆起细小的白泡。张莉?她可是销售部的 笑面虎 。前年把同组小陈的客户撬走,还假装好心帮人分析丢单原因;去年为了抢年终奖,偷偷改了同事的报价单。 她压低声音,我听说,她最近在跟王经理吹枕边风,说你 太拔尖,不好管
吴梦琪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发抖,茶汤晃出杯沿,在桌面上洇开小小的圈。她想起张莉总在她写方案时 ,想起对方借走笔记本时停留的两秒,想起那次快递单上被挡住的 易碎品 备注 —— 那些被她归为 的细节,此刻串成条冰冷的蛇,缠得她喘不过气。
你呀,还是太嫩。 李姐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用红漆写着 避坑指南,漆皮已经剥落。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翻开本子,里面贴满了便利贴,字迹密密麻麻:
客户反馈必须截图存档,尤其涉及质量投诉(张莉曾三次篡改)
重要对话录音(李伟抢单时说的 王经理让我接 已录)
报价单需让客户签字回传(防篡改)
跨部门协作留邮件记录(上周市场部甩锅事件)
这是我做销售五年攒下的保命符。 李姐指着某页,看到没?张莉惯用的手段就是 借看笔记 ,她记性好得很,扫一眼就能记住客户信息。还有王经理,他批方案时越不耐烦,越说明戳到了他的痛处。
吴梦琪的指尖抚过那些字迹,纸页上还留着淡淡的咖啡渍和油渍,像无数次急中生智的战场遗迹。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扉页上 真诚至上 四个字是用荧光笔写的,此刻在老茶馆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单薄。
李姐,难道职场就不能靠实力说话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以为只要方案做得好,客户维护得好...
实力当然要靠,但防人之心不能无。 李姐往火塘里添了块木炭,火苗 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忽明忽暗。就像重庆人吃火锅,你得知道哪块毛肚烫老了,哪勺底料加咸了,更得防着有人偷偷往你碗里撒芥末 —— 不是坏,是自保。
窗外传来挑夫的号子声,粗粝的嗓音撞在崖壁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回音。吴梦琪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方案,红笔批注的 浮于表面 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疼。王经理说我的竞品分析不行,可我明明跑了七个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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