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五点半,吴梦琪的闹钟还没响,窗帘缝里漏进的第一缕光已经爬上床头柜。那里摊着本被翻得起皱的《重庆地方志》,夹着的书签是张磁器口古镇的简易地图,用红笔圈出了十八处重点标注 —— 从宝轮寺到龙隐门,从翰林院到古镇码头,每个地名旁都写着小字备注,比如 “据传陈麻花起源于此”“清代盐商聚集区”。
她翻身坐起,揉了揉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昨夜整理刘总资料时熬出的黑眼圈在镜中格外显眼。打开衣柜,手指划过三套衣服最终停在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上 —— 李姐说过,跑市井调研穿得太正式,会像 “电视台来拍纪录片的”,融不进磁器口的烟火气。她往帆布包里塞了笔记本、录音笔、充电宝,最后把那支无香型护手霜也放了进去,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忽然想起刘总办公室里那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样品盒。
六点整,楼下的豆浆摊已经支起了蓝布棚。张阿姨正往煤炉里添蜂窝煤,火苗 “噼啪” 舔着锅底,蒸腾的热气裹着黄豆香飘到巷口。“梦琪今天不穿西装啦?” 阿姨挥着长柄勺笑问,竹篮里的小葱沾着露水,在晨光里闪着亮。吴梦琪接过粗瓷碗时,指尖被烫得缩了缩,碗沿的缺口磕在掌心,像块小小的提醒牌 —— 就像刘总说的,“细节里藏着真章”。
坐轨道交通一号线往磁器口去时,车厢里大多是拎着菜篮子的老人。前排两个嬢嬢正用重庆话争论哪家的火锅底料更正宗,“三耳火锅的牛油要熬够七小时”“我只认桥头,老厂的手艺没变过”。吴梦琪悄悄打开录音笔,笔尖在本子上飞快记录:“重庆人对本土品牌忠诚度高,注重传统工艺传承”。车过石井坡站时,窗外掠过一排彩色的居民楼,墙面上画着老重庆的码头场景,挑夫们赤着膀子扛货,石阶上的青苔绿得发亮。
七点十五分,磁器口站的出口已经飘着陈麻花的香味。吴梦琪随着人流往古镇走,青石板路被千万双脚磨得光滑,雨后的水渍里倒映着吊脚楼的飞檐。入口处的牌坊爬满藤蔓,“磁器口” 三个鎏金大字被岁月磨得温润,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像是在数着往来的脚步。她站在牌坊下打开地图,身旁穿校服的小姑娘举着跑过,糖丝粘在她的牛仔背带裤上,留下道晶亮的痕迹。
“妹儿,要导游不?” 穿蓝布衫的老汉挎着竹篮问,篮子里装着晒干的金银花。吴梦琪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我自己慢慢逛,想多看看。” 老汉眼睛一亮,往她手里塞了包金银花:“这个泡水喝,解辣。前面那家胡记麻花,老板是我亲家,提我名字能多要两截试吃。”
往里走三十米,果然见着 “胡记麻花” 的木招牌。黑底金字被油烟熏得发亮,门口的大铁炉正 “咕嘟” 转着,穿白褂子的师傅抡着长筷子翻搅麻花,面团在热油里膨胀成金黄的螺旋,香气能飘到街对面的茶馆。吴梦琪站在队伍里观察,排队的多是提着行李箱的游客,但总有几个穿拖鞋的本地人插队,老板也不恼,只笑着喊 “王嬢嬢今天要甜的还是咸的”。
轮到她时,师傅用竹筷挑起根刚出锅的麻花,油珠子滴在铁板上 “滋滋” 响。“要两根原味,再要袋怪味的。” 吴梦琪接过纸袋时,指尖被烫得跳了跳。老板是个圆脸汉子,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她的笔记本就乐了:“妹儿是来做学问的?我们这麻花,面要醒够三小时,碱水比例差一毫厘都不对味。” 他指着墙上的老照片,“我爷爷那时候挑着担子在码头卖,就靠‘现炸现卖’四个字立足。”
吴梦琪咬了口麻花,脆得能听见碎裂的声响,咸香里带着点回甘。她蹲在店门口的小板凳上,边吃边记:“游客偏好甜味,本地人多选咸口;现做现卖是核心卖点;包装简易但有辨识度。” 旁边的环卫工大爷凑过来看她的本子,咧开缺牙的嘴笑:“胡老板以前跟刘建国打过架,为了抢码头的摊位,现在倒成了棋友。”
这句话像颗花椒扔进滚油,吴梦琪猛地抬头:“大爷,您说的是巴渝红的刘总?” 大爷往嘴里扔了颗瓜子,吐壳的弧度精准落在垃圾桶里:“全磁器口谁不认识刘建国?当年他在这街口摆火锅摊,一张矮桌四条凳,辣椒放得比肉多,客人辣得直灌水,第二天还来排队。”
顺着大爷指的方向,吴梦琪找到那处老火锅摊的旧址。如今改成了卖手工辣椒酱的铺子,老板娘正用木槌捶打糍粑海椒,红亮的辣椒碎溅在青石地上,像撒了满地的火星。“嬢嬢,这是以前刘总摆摊的地方?” 吴梦琪蹲在石臼旁帮着递辣椒,指尖被辣得发烫。
老板娘停下木槌,围裙上的油渍泛着光:“可不是嘛。那时候他每天天不亮就来挑水,嘉陵江的水,说比自来水甜。熬底料要用柴火灶,说煤气灶熬不出那股子烟火气。” 她往吴梦琪手里塞了块泡在醋里的萝卜:“解辣。后来他开了店,还总来我这打海椒,说机器绞的没灵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