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州筹备蒙学试点时,见过一个孩童。” 路智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像是在跟众人讲故事,“那孩子原本调皮捣蛋,上课总爱逃课,先生说破了嘴也没用。后来蒙学开了棋课,他学了半年,竟主动找到先生认错,说‘落子不悔,做人也该守诺,之前逃课是我错了’。还有位住在城郊的老农,一辈子没读过书,却爱听柳儿姑娘弹琴。有次柳儿弹《鹿鸣》,他听完抹着眼泪说‘这曲子听着心里暖,就像孔圣人说的 “仁者爱人”,要是人人都能这样,就不会有吵架的了’。”
他看着众人的表情 —— 有人微微点头,有人低头沉思,还有人悄悄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人群中,一个穿淡蓝色长袍的儒生悄悄收起了折扇。这儒生是周夫子的弟子,名叫苏墨,去年曾去苏州游学。他之前一直皱着眉,此刻却轻轻摇了摇头,对身旁的同窗低声说:“他说的似乎不是假话。我去年在苏州平江路,确实见过街边有孩童围着下棋,旁边还有老儒蹲在地上,跟他们讲‘落子要顾全大局,做人也一样’。当时我只当是新鲜事,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倒真是在借棋传儒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周围几人耳中。原本紧绷的气氛,像是被捅破了一层窗纸,悄悄松动了些。可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色长袍的儒生突然往前冲了过来。这人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玄色的袍袖挥得太急,扫过案上的墨砚,“哗啦” 一声,墨汁溅出几滴,正好落在一本摊开的《论语》封面上。深黑色的墨汁在米黄色的纸页上晕开,像一块丑陋的疤,看得周围几个老儒都心疼地 “呀” 了一声。
络腮胡儒生却毫不在意,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像蚯蚓似的鼓着,声音像打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发疼:“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就算琴棋真有你说的那些好处,也不能证明你没有颠覆儒家的心思!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着‘琴棋入儒’的由头,偷偷传你的歪理?今日你要么拿出证据自证清白,要么就滚出鸿儒书院,永远别再提什么‘琴棋入儒’!”
路智看着那本被墨渍弄脏的《论语》,心中一阵心疼 —— 那是杨夫子珍藏的元刻本,纸页都已经泛黄了,杨夫子平时连翻都舍不得用力。可这心疼也让他更坚定了:不能让谣言毁了 “琴棋入儒” 的机会,不能让文化复兴的火种,就这么被人掐灭在摇篮里。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声音格外郑重:“各位,我路智以祖宗祠堂起誓 —— 若我有半分颠覆儒家正统、损害传统文化复兴之心,便让我天打雷劈,死后不得入祖坟,子孙后代也不得再读儒家经书!”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了。在封建时代,以祖宗祠堂起誓是最重的誓言,没人会轻易说出口。几个原本还在犹豫的老儒,此刻都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路智却没停,他继续说道:“我还愿立下字据:日后若我所做之事,有违儒家经义,有害传统文化,任凭各位废我功名、逐我出书院,甚至将我绑去官府治罪,我绝不反抗,也绝不辩解!”
说罢,他转向身旁的苏墨,拱手道:“苏兄,劳烦借纸笔一用。” 苏墨连忙从自己的书袋里掏出笔墨 —— 笔是狼毫的,笔杆上刻着 “苏墨” 二字;纸是他平时练字用的宣纸,叠得整整齐齐;墨是他特意从徽州带来的清烟墨,磨得细腻,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气。路智接过笔,指尖触到笔杆的凉意,心中的焦躁又淡了些。他铺开宣纸,将纸压在案上的《琴棋修身纲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字据。
后背的伤口还在疼,每写一个字,都像有针在扎,字迹难免有些颤抖。可他写得格外认真,尤其是 “若违此誓,甘受惩罚” 八个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刻进纸里。写完后,他又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拿起字据,对众人说道:“各位可传阅此据,若有不信者,可亲自查验笔迹 —— 我之前写的《琴棋修身纲要》还在案上,各位可对比;也可请杨夫子、周夫子这些书法造诣深的先生,鉴定是否为我亲笔。”
人群中,杨夫子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这位老儒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头发全白了,却依旧精神矍铄。他接过字据,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纸面,能感受到墨迹的凹凸。他看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抬起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字迹,与《琴棋修身纲要》上的一致。墨色是清烟墨,与苏墨带来的墨一致,不是后补的。”
杨夫子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更多人松了口气。苏墨再次开口:“杨夫子说得对。路公子的笔迹我认得,他写‘道’字时,最后一捺总爱带个小勾,字据上的‘道’字也有,不是伪造的。”
“一张纸能证明什么?” 络腮胡儒生却依旧不依不饶,他伸手就要去抢字据,“说不定他早就想好退路了!等哪天他真的搞出歪理,拍拍屁股走人,这字据就是张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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