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年的大年三十,暮色本应被万家灯火点燃,被喧腾的爆竹声撕碎,氤氲着团圆饭蒸腾的暖香。
然而,当最后一缕稀薄的、带着辐射尘特有腥气的残阳被铅灰色的天幕彻底吞噬,全球所有尚在运作的屏幕——无论是最先进的量子投影,还是街头巷尾早已锈迹斑斑的老旧液晶板——在同一秒被刺眼的猩红警报强制覆盖。
一个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的合成音,穿透了千家万户徒劳营造的虚假安宁:“尸白热”病毒(代号:Thanatos-X)全球性爆发。
传播途径:空气、体液、未知。
扩散速度:指数级。
当前抑制手段:无效。
重复,
当前抑制手段:无效!
所有公民,即刻执行最高级别“茧房”指令:封闭一切门窗缝隙,禁止一切非授权外出。等待后续救援信息。
生存概率…正在重新评估。
“尸白热”三个字,如同三枚冰锥,狠狠楔入人类早已因恐惧而麻木的神经。恐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节日的伪装。
多年核废水侵蚀的噩梦、大国冷热战拉锯的窒息、病毒轮番肆虐的疲惫…人类在末世的泥沼里挣扎太久,但这来自深渊的致命一击,依旧让摇摇欲坠的文明骨架发出刺耳的呻吟。世界,在除夕的钟声敲响前,猝然窒息。
生态崩溃的挽歌早已奏响多时。曾经奔腾的兽群,翱翔的羽翼,如今只余下实验室无菌箱里濒危的基因片段,或是富豪餐桌上最后一口天价珍馐。
广袤的土地上,唯有在重度污染区边缘苟延残喘的少量抗辐射家畜,发出微弱的哀鸣,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食物链彻底断裂的残酷证明。
洁净的水,成了比黄金更奢侈的传说。
昏黄的应急光源下,老妇人枯槁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玻璃板下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穿着旧式作训服的儿子李二狗笑得没心没肺,儿媳依偎在一旁,眉眼弯弯。可那笑容,隔着厚厚的玻璃和整整五年的杳无音信,遥远得像一个褪色的童话。
“孩子他爸,”
她声音干涩发颤,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儿子晒得黝黑的脸,“二狗…他在北边那个‘新拓地’,离污染核心那么近…五年了,连个信儿都…”
她猛地收住话头,仿佛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就会成为现实。
“瞎琢磨啥!”
蹲在墙角的男人猛地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铁锈。
劣质烟草卷成的烟卷在他指间剧烈燃烧,呛人的烟雾笼罩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他用力吸了一口,试图用那辛辣的灼热压下喉头的梗塞。
“那兔崽子!命硬得很!从小就知道哪儿有缝能钻,哪儿有食能抢!精着呢!”他用力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忧虑。
可那破旧搪瓷缸里,早已堆成了小山、扭曲变形甚至带着牙印的烟蒂,无声地戳破了他强撑的镇定——那是多少个不眠之夜无声的燃烧。
“小柔…”老妇人的声音低下去,变成绝望的气音,“这世道…她一个姑娘家…护得住她自己,还能护得住二狗吗?他俩…可别…”
“小柔?!”
那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背,声音陡然拔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小柔那丫头!脑子转得比城里的量子计算机还快!有她在旁边支应着,二狗那混小子吃不了大亏!”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用力重复着,“吃不了大亏!”
然而,这徒劳的豪言壮语,很快被窗外死一般的寂静吞噬了。
那寂静沉重得如同实体,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分辨不清是爆炸还是建筑的坍塌声,沉沉地压在这对老夫妇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墙角的旧收音机,只剩下单调刺耳的电流杂音,仿佛世界最后的脉搏也即将停止。
这场名为“尸白热”的灾难,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已遍布疮痍的大地,旧伤从未愈合,仍在无声地溃烂流脓。
多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核子风暴,以及随之倾倒入海的、足以毒杀整个星球的核废水,早已将这颗星球浸染成一片巨大的辐射坟场。
无形的死亡射线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土壤的肌理,渗入每一滴勉强残存的水源,更贪婪地啃噬着那些因战乱、饥荒、瘟疫而堆积如山的尸骸。
恐怖的变化在无声中上演——大量尸体并未遵循自然的腐败法则,反而在超高剂量的辐射催化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眼的惨白。
它们僵硬如石,皮肤紧裹着嶙峋的骨架,空洞的眼窝凝固着最后的惊恐或茫然,像一尊尊被死神随手丢弃的、拙劣的石膏雕塑,永恒地定格在末日的瞬间。
放射性衰变的幽灵,则悄然潜入生者的骨髓,篡改着生命的密码。骨癌的剧痛在深夜的棚户区里回荡成凄厉的哀嚎,白血病则如无形的镰刀,在幸存者中不分老幼地疯狂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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