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残梦区的雾霭裹着刺骨的凉,像没拧干的湿毛巾贴在皮肤上,每吸一口气都能觉出喉咙里泛着的冰碴儿。
老墨背着鼓囊囊的布包,布包边角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缝补过三层的粗麻布,他用修表匠特有的轻手轻脚——指尖微屈,脚步落地时只让鞋跟先沾地,再慢慢把脚掌贴上去——叫醒了蜷缩在小床角落的李砚。
小床是用废弃梦泡的木板拼的,床腿长短不一,垫着半块裂了纹的界石碎片才勉强稳住。
李砚裹着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旧薄被,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雾珠,听见动静时猛地睁开眼,手条件反射地摸向枕头下——那里藏着半块磨尖的铁皮,是他在废弃学校梦泡的断墙根捡的,用来防夜里乱窜的流浪猫和抢食的拾荒者。
“别磨蹭,近道口的雾介屏障凌晨最稳,过了辰时雾流一乱,屏障就容易出窟窿。”老墨把一件缝着蓝雾介碎片的旧外套扔给李砚,外套领口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雾莲花,针脚密得能看出缝补的人很用心,“穿上这个,能挡点雾海里的寒雾。这碎片是去年帮散修联盟补雾桥换的,比你那掌心的初阶雾介结实多了。”
李砚麻利地套上外套,布料带着老墨身上淡淡的焦糊味——那是常年烤雾介饼留下的味道,布料上的蓝雾介碎片贴着锁骨,竟传来一丝暖意,像揣了块晒过太阳的鹅卵石,顺着皮肤往四肢百骸钻。
他拢了拢衣领,把怀里的预言残片按得更紧了些,那残片是半个月前在雾海边缘捡的,巴掌大的薄片,泛着淡金色的光,摸上去像浸了油的丝绸,不管多冷的天,都带着温温的热意。
“走,抄近路。”老墨背起布包,布包上的铜扣子叮当作响,他探头往窗外看了眼,残梦区的大路在雾里隐约能看见影子,路灯的光像蒙了层纱,昏昏暗暗的,“大路上常有老疤的人蹲守,专抢早起捡碎核的拾荒者,上周老王头就被他们抢了半袋黑碎核,胳膊还被划了道口子,现在还躺在哪家破庙里养伤呢。”
两人没敢走残梦区的大路,而是沿着废弃学校梦泡的断墙根走。
断墙是用掺了黑雾介的砖块砌的,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黑的砖芯,墙头上长着几丛雾草,雾草叶子是半透明的灰绿色,茎秆细得像棉线,风一吹就跟着雾晃悠。
李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老墨,鞋底沾了不少雾泥,走起来沉甸甸的,每一步都能听见鞋底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一路上静得只剩脚步声,偶尔从雾里传来梦兽的低嚎,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木头,“吱呀——吱呀——”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砚忍不住攥紧了怀里的预言残片,指尖都泛了白,他偷偷抬眼往雾里看,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在雾里晃,不知道是树影还是梦兽的轮廓。
“别怕,低阶梦兽不敢靠近这断墙。”老墨看出了他的紧张,从布包里掏出块烤得发硬的雾介饼,饼上撒着些细碎的蓝雾介粉,泛着淡淡的蓝光,“先垫垫肚子,到了近道口还得走段雾桥,耗体力。”
李砚接过饼,饼渣簌簌地往下掉,他赶紧用手接住,饼皮粗糙得像砂纸,咬一口,麦麸刺得喉咙发疼,却比平时换的半块碎渣饼扎实多了——平时他捡一天的黑雾介碎片,也就能换半块掺了太多糠的碎渣饼,咬一口能硌得牙酸。
他边嚼边看老墨的布包,布包鼓得像个小山包,好奇地问:“老墨,咱们除了饼和工具,还带了啥?万一遇上雾流涡,有啥能对付的不?我上次听人说,雾流涡能把人卷进雾海里,连骨头都剩不下。”
“带了三枚‘界石碎片’。”老墨从布包里摸出三块指甲盖大的白色石头,石头表面泛着淡淡的光,像蒙了层薄霜,“这是硬界的碎块,遇上小股雾流涡,往地上一扔就能挡——去年我跟黑牙的商队走雾海,就靠这玩意儿躲过了三回小雾流。还有半袋‘清雾粉’,是用白雾介凝结磨成的,能驱散低浓度的恶雾,恶雾沾到身上会让人心里发慌,严重的还会看见幻觉。”
他把界石碎片和清雾粉放回布包,又拍了拍布包侧面的小口袋:“这里面还装着个‘雾介哨子’,铜制的,吹一声能引来散修联盟的人——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他们过来帮忙得要碎核,上次我吹了声哨子,被他们要走了十枚黑碎核,心疼得我好几天没舍得吃雾介饼。这些都是跑商队的老经验,你得记着,在梦界,经验比碎核还金贵。”
李砚点点头,把老墨的话记在心里,他又咬了口雾介饼,突然想起什么,问:“老墨,你说咱们到了雾港,能找到清雾堂吗?他们真的能帮人找意识碎片?我听说清雾堂的人都很厉害,能在雾海里走三天三夜不迷路。”
“能找到。”老墨语气肯定,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虽然天凉,走得急了还是出了汗,“清雾堂在雾港的南头,门口挂着个蓝布幡,上面绣着‘清雾’两个字,很好找。他们帮人找意识不收碎核,但得帮他们做点活——要么帮着晒雾介,要么帮着修雾桥,都是些轻活儿。我上次帮他们晒了两天雾介,他们就帮我找着了我那枚丢了的修表工具——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要是找不回来,我这修表的手艺就白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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