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凉的露水挂在草叶尖儿上,车队在隐秘的山坳中短暂休整。
世信揉着眼睛从一辆堆满皮货的大车后面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半块肉干——这是王麻子叔叔偷偷塞给他的“行军点心”。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正准备去找点水喝,目光却被不远处篝火旁两个陌生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半大小子!一个壮得像头小牛犊,穿着件不太合身的旧皮袄,正捧着一个大陶碗,“呼噜呼噜”地喝着热汤,那架势仿佛要把碗都吞下去。
另一个身形瘦削些,穿着同样不合体的旧衣服,但坐姿挺直,手里拿着一块硬饼,小口却快速地啃着,一双眼睛像警惕的小鹿,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当看到世信时,明显愣了一下。
世信眼睛瞬间亮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在这枯燥又紧张的赶路途中,同龄伙伴简直是天降甘霖!
他三两口把肉干塞进嘴里,像只撒欢的小豹子就冲了过去。
“嘿!你们俩新来的?”世信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毫不认生,脸上是纯粹的好奇和兴奋,
“我叫张世信!你们叫啥?打哪儿来的?” 他目光灼灼地在两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大石那异常粗壮的胳膊上,“嚯!兄弟你这胳膊,比我爹磨刀的石墩子还结实!练过?”
大石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放下汤碗,抹了把嘴边的汤汁,憨憨地挠了挠头:
“俺…俺叫大石。这是俺弟小石。俺们…从黑石峪来。
力气…力气是天生的,没练过。” 他老实地回答,看着世信阳光灿烂的笑脸,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小石则谨慎地打量着世信。
世信虽然穿着普通,但举止间有种说不出的利落和底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股子蓬勃的活力,他放下硬饼,微微点头:“小石。见过…世信兄弟。” 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大石!小石!好名字!”世信一拍大腿,乐了,“石头兄弟!结实!我叫世信,就是…嗯…爹说让我做人要讲信义的意思!” 他自来熟地挪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少年人分享秘密的兴奋劲儿,
“哎,你们也是被王麻子叔叔骗来的吧?他是不是也跟你们说‘管饱饭’‘有肉吃’?”
大石立刻猛点头,眼睛放光:“嗯!麻子叔给俺肉干了!好吃!” 他咂了咂嘴,仿佛还在回味。
小石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是…麻子叔是这么说的。
还说…跟着将军有前途。”
“将军?”世信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带着点小得意地指指不远处靠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张三金,
“喏,那个就是我爹!张将军!可厉害了!” 他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大石和小石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那个沉默冷峻的身影,眼中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原来他就是将军!还是这位热情小兄弟的爹!
“哇!你爹是将军!”大石看向世信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充满了羡慕,“那你肯定也很厉害!”
“那是!”世信挺起胸膛,毫不谦虚,“我力气也大着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随即又兴致勃勃地追问,“哎,小石,你背上那弓,真能射百步?射个兔子眼睛看看呗?这林子里肯定有兔子!” 他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拉小石去打猎。
小石被他的热情感染,也放松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少年人的自信光芒:“现在不行,怕惊动…嗯,怕惊动不该惊动的东西。
不过…等安顿下来,可以试试。” 他拍了拍腰间的箭袋。
“太好了!”世信高兴得差点蹦起来,“那说定了!等到了地方,咱们仨比试比试!
我跟你比力气!”他对着大石捶了下胸口,又转向小石,“跟你比射箭!看谁厉害!”
“比就比!俺不怕!”大石被激起了好胜心,瓮声瓮气地应道。
“好。”小石也笑着点头,眼中燃起斗志。
三个少年,一个是将门虎子天性开朗,一个是天生神力憨直单纯,一个是百步穿杨机敏早熟。
此刻,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远离了各自的苦难和背负,竟因这突如其来的相遇,瞬间找到了共同语言。
他们围在将熄的篝火旁,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世信讲着金州县的风土人情和自家小院的趣事,大石说着山里打猎的笨拙经历,小石则分享着如何用最简陋的弓箭在饥饿时射鸟雀的技巧。
笑声被刻意压低、惊叹声、争论声此起彼伏,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行军的疲惫。
张三金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闭着眼,五感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世信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以及两个陌生少年逐渐放松下来的交谈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他微微睁开眼,目光穿过稀疏的灌木,落在篝火旁那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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