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县,杏花村。
张三金离家投军的第一个年头,对于杏花和儿子张世信来说,日子就像村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无数暗涌。
自从三金走后,杏花便带着年幼的世信深居简出。
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天生神力、食量惊人的儿子,还要守着三金留下的几亩薄田和院子里那几匹他当兵前就精心饲养、如今已长得神骏异常的好马,谈何容易?
幸得三金几个过命的好兄弟——憨厚如牛的赵成子、机灵如猴的孙小山等人,时常帮衬。
他们帮着春耕秋收,修缮房屋,震慑那些眼红张家好马的地痞无赖。
日子虽清苦,倒也勉强支撑。
杏花活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穿鲜亮衣裳,不敢在人前多说话,更不敢让世信轻易显露那身惊世骇俗的力气,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世信也懂事得早,知道娘亲不易,小小年纪就跟着娘亲上山采药、拾柴火,力气都用在背负重物上,在外人面前总是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
几个月前,一股阴冷的风吹遍了清河县。前线传来消息,说北疆打了大败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好多当兵的都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关于“张三金”的传闻也夹杂其中,有人说亲眼看见他身中数箭落马,有人说他被胡人万箭穿心…
消息真真假假,却像一块巨石,砸碎了杏花心中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她抱着三金离家时穿的那件旧褂子,哭干了眼泪,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世信看着娘亲悲痛欲绝的样子,紧咬着嘴唇,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双本应充满少年朝气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冰冷而压抑的仇恨——恨胡人,也恨这该死的世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朝廷的征兵令又下来了!这一次,连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都不放过!杏花吓坏了,世信才十四岁啊!
她求爷爷告奶奶,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积蓄和值钱的东西,包括三金留给她的一根银簪子都塞给了负责征兵的里正和衙役,又让世信躲进深山里,这才勉强躲过一劫。
然而,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一直暗中庇护他们的赵成子、孙小山等几个三金的好兄弟,因为正值壮年,这次全都被强征入伍了!
临行前,赵成子拍着胸脯对哭成泪人的杏花保证:“嫂子放心!只要俺们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那些狗东西欺负你和世信!” 可他们这一走,杏花母子最后的依靠也没了。
杏花家的噩梦,这才真正开始。
一直觊觎张家那几匹好马的钱师爷,之前碍于赵成子等人的勇猛和乡邻的议论,不敢明抢。
如今,前线噩耗传来,三金“战死”的消息被他刻意渲染得板上钉钉,赵成子等人又被强征走了,杏花孤儿寡母,再无依靠!
钱师爷的獠牙终于露了出来。
他先是派人上门,假惺惺地表示“同情”,话里话外暗示周员外愿意“高价”买下那几匹马,帮杏花“渡过难关”。
杏花心如明镜,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坚决不卖。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钱师爷勾结了一伙盘踞在附近山里的亡命土匪——“黑风寨”。
他许诺,只要土匪帮他“弄”到那几匹马,并“顺带”把那个碍事的小崽子(世信)废了,把杏花“请”到员外府上“照顾”,事后必有重谢,而且周员外能罩着他们。
土匪们本就无法无天,又有钱师爷这个地头蛇提供信息和掩护,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开始频频在杏花家附近出没,砸窗户、往水井里扔死鸡、夜里怪叫恐吓…
手段下作,目的就是逼杏花就范,或者制造混乱趁机下手。
杏花和世信如同惊弓之鸟。
杏花更加谨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院门都从里面用粗木杠顶死。
世信则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日夜守在娘亲身边,手里时刻攥着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院墙。
他不敢睡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惊醒。娘俩靠着之前囤积的一点粗粮和世信冒险从后山采来的野菜度日,活得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
世信刚把最后一点草料喂给马厩里那几匹躁动不安的骏马,闪电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野的调笑声!
“张家的!识相的快开门!把马交出来!我们黑风寨的爷们儿请杏花去享福!”
一个公鸭嗓子在外面怪叫,接着是用力踹门的声音!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杏花脸色煞白,一把将世信拉到身后,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绝:“世信!从后墙翻出去!快跑!去找里正…”
她知道里正未必管用,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不!娘!我不走!”
世信双目赤红,猛地挣脱杏花的手,抄起那根沉重的木棍,像一头暴怒的幼狮冲到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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