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狼关的景象宛如一盆浑浊不堪、夹杂着冰碴的脏水,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狠狠地浇在每一个“狼牙营”士卒那如燃烧着的火焰般滚烫的心上。
这景象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寒冷,更是一种沉重的、令人几乎窒息的荒凉与绝望。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股冰冷的铁锈味紧紧缠绕,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侵蚀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王麻子脸上的悍勇僵住了,狠狠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却憋不出一个字。
赵铁柱沉默地望着那些枯槁的老兵,紧握战斧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狗剩锐利的眼神扫过那些毫无防御意义的豁口,眉头拧成了死结。连墨蹄都烦躁地刨着蹄下坚硬冰冷的冻土。
八百狼兵,刚刚还在血与火中铸就的无敌锐气,此刻竟被这片彻骨的穷、破、死寂,无声地消磨、冻结。
士气,像关墙上的碎砖,正在簌簌掉落。
就在这时,张三金动了。
他没有看那些垂头丧气的狼兵,也没有看那些麻木的老卒。
他径直走向一段坍塌最严重的关墙。
那墙体被胡人的弯刀劈砍得沟壑纵横,涂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狼头图腾,颜料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透着嚣张的蔑视。
张三金停在狼头图腾前。
他伸出右手,没有拔刀,只是用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指腹,狠狠抹过图腾上胡人弯刀留下的最深一道刻痕。
沙砾和干涸的颜料碎屑簌簌落下。
然后,他猛地转身。动作牵动了旧伤,身形却依旧像标枪般挺直。
他的目光,不再是深入敌后的孤狼般的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滚烫的火焰,像淬火的铁块投入冰水,瞬间刺穿了笼罩全营的绝望阴霾!
“都看见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砂石摩擦般的粗粝感,“墙,是塌的!人,是饿的!刀,是锈的!”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或茫然、或愤怒、或沮丧的脸:
“觉得完了?觉得被扔进坟坑等死了?!” 他猛地指向身后那狰狞的狼头图腾,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刻骨的恨,
“看看这个!胡狗把尿撒在我们脸上了!他们把这里当成了羊圈!
想来就来,想抢就抢!把我们的袍泽,当成了圈里待宰的羔羊!”
“羔羊?!”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如同夜枭的啼鸣,“我们是什么?!”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冻土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我们是狼!
我们是从鹰嘴岩那尸山血海中艰难爬出的狼!
我们是曾经咬断过拔延贺鲁喉咙的狼!
我们是让那象征着荣耀与力量的苍狼旗颓然倒下的狼!
他的每一声怒吼,都如同惊雷一般在这片土地上炸响,声音随着他的情绪愈发激昂而不断拔高,仿佛要冲破云霄,直达九天之上!
而他眼中燃烧的火焰,也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篝火一般,越烧越旺,越烧越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这里的墙塌了,又有何妨?我们可以用那些胡狗的骨头,一块一块地垒起来!”他的声音如同战鼓一般,激励着周围的人们,“人饿了,又有什么可怕?我们可以用那些胡狗的血肉,一口一口地填饱肚子!”
他的话语如同雷霆万钧,震撼着人们的心灵,“刀锈了,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可以用那些胡狗的脑浆,一滴一滴地将它磨砺得锋利无比!”
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锋在灰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直指关外那片苍茫的、属于胡人的荒原:
“这铁狼关!从今天起,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羊圈!它是什么?!”
他目光如炬,声音如同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战吼,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是狼窝!是我们这群饿狼的窝!我们要在这里磨尖爪子!在这里舔舐伤口!在这里,盯着关外那些肥羊!”
“胡狗以为这里是坟场?
好!那就让他们看看!
看看这片坟场里爬出来的,是啃噬他们血肉的饿狼!
看看这座破关,是怎么变成插进他们心窝的钉子!”
他猛地收刀,刀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铿”的一声闷响,如同定音的鼓槌:
“目标只有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关隘的寒气,吐出的字眼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活着!要像狼一样活着!
我们要像狼一样,拥有敏锐的嗅觉,能够嗅到敌人的踪迹;我们要像狼一样,拥有锋利的爪子,能够撕裂敌人的身体;我们要像狼一样,拥有坚韧的意志,能够忍受饥饿和痛苦。
然后,当那些可恶的胡狗胆敢靠近我们时,我们就要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撕碎!嚼烂!让他们的骨头,成为我们新关墙的基石!让他们的血,浇灌我们的刀锋!让他们的哀嚎,成为铁狼关新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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