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金被杏花这一笑,尴尬稍减,但心里那根刺还在。
他看着这破败的院子,想到杏花嫁过来时那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和空空如也的双手,再想到周氏刚才那副嘴脸,一股不平之气涌上心头。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厨房方向,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岳母,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厨房里剁菜的声音停了一下,周氏没好气地探出头:“有屁快放!”
张三金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有礼,但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这样的,岳母。
我和杏花成亲,按规矩,我们张家是给了彩礼的。不多,也就八百文钱。这钱,是给我岳父和您,算是感谢二老养育杏花一场。”
周氏脸色一变,警惕地盯着张三金:“咋?送了人的彩礼还想往回要?没门儿!”
“岳母误会了。”张三金摆摆手,目光直视周氏,“彩礼是给二老的,自然没有要回的道理。
但是,按咱们十里八乡的老规矩,收了彩礼,娘家多少也该给闺女置办点像样的嫁妆,哪怕是两身新衣裳、一床被褥,也是个心意,是给闺女在婆家撑腰的脸面。”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
“可杏花嫁过来那天,身上穿的是啥?
是补丁都磨透了的旧衣裳!手里拎的是啥?是西北风!连个包袱皮都没有!岳母,您摸着良心说,这合适吗?您让杏花在我们张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杏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三金。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为她讨要嫁妆,更没想到他会将她的窘迫当众揭开!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楚瞬间涌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这一次,除了屈辱,心底深处竟隐隐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被人维护的悸动。
周氏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质问噎得脸皮紫涨,尤其是看到院门外似乎有邻居被声音吸引,探头探脑地张望时,更是恼羞成怒!她猛地将手里的菜刀剁在案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唾沫横飞地骂道:
“放你娘的罗圈屁!规矩?老娘就是规矩!
老娘养她这赔钱货十几年,白吃白喝,那八百文连利息都不够!还想要嫁妆?呸!门缝都没有!嫌她没嫁妆丢人?
好啊!你现在就把她休了!立刻!马上!带着你这扫把星滚蛋!老娘还不伺候了!”
她指着杏花,像丢垃圾一样。杏花抱着小草,震惊地看着张三金。
周氏被问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叉着腰骂道:
“放你娘的屁!老娘养她这么大,白吃白喝十几年,那八百文彩礼还不够抵饭钱的呢!还想要嫁妆?门儿都没有!你张家要嫌弃她没嫁妆,现在就把她休回来!老娘还不稀罕呢!”
张三金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压迫感:
“岳母,话不是这么说。养儿育女是本分,彩礼是另一码事。
您要真觉得亏了,咱们可以掰扯掰扯。杏花从八岁起就下地干活、洗衣做饭、伺候全家,干的活比成年劳力不少吧?这工钱怎么算?还有,她身上那些伤…”
“你…你闭嘴!”
周氏一听要算工钱和提伤疤,顿时急了,生怕张三金当众抖落出来,声音都尖利起来,“少在这儿胡咧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你张家的人,死活跟老娘没关系!想要钱?一个子儿都没有!滚!”
张三金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周氏这句话!他非但没有被激怒退缩,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休妻?岳母好大的口气!行,要休妻可以!咱们现在就去找里正,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账算清楚!”
“第一,彩礼八百文,您得一分不少地给我退回来!”
“第二,杏花从八岁起就在您家当牛做马!下地、砍柴、挑水、洗衣、做饭、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干的活比长工还多!
这十几年的工钱,按最低的短工价算,一年三百文不算多吧?十年就是三千文!零头抹了,您也得给我三千文!”
“第三,”张三金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他猛地指向杏花露出的手臂上几道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旧痕,
“这些年,您对杏花非打即骂,这些伤就是证据!虐待子女,按族规,轻则罚银、鞭笞,重则沉塘!您觉得,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这三条,如同三道惊雷,劈得周氏目瞪口呆,脸色瞬间由紫转白!她万万没想到张三金不仅不害怕“休妻”威胁,反而敢如此咄咄逼人地算总账!尤其是最后一条“虐待”和“沉塘”,更是吓得她魂飞魄散!杏花身上的伤是实打实的,真要闹到里正和族老那里……
院门外,邻居的议论声已经清晰可闻:
“天爷!周氏这么狠?把闺女当牲口使还打骂?”
“啧啧,我就说杏花那丫头怎么总是一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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