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
几队工兵正按部就班地做着最后的巡检。
有人拿着长长的铁钎,撬动墙根的砖石,检查其是否牢固。
有人手持木槌,沿着墙面,一路轻轻敲击,侧耳倾听,凭声音分辨内部是否存有空鼓。
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
但是......
曹操眉头紧蹙,伸手指向青砖与夯土衔接之处,指尖几乎要触到那道足有半指宽的空隙,一扭头,朝工匠问道:
“这青砖与内里夯土,为何离得这般远?”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突!
随行的工兵头领更是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小跑上前,躬身回话:
“回主公,砌筑青砖时需留些空隙,不然经日晒雨淋,砖体与夯土胀缩不一,反倒易裂。”
这套说辞,是工匠们代代相传的经验,本是无可指摘的。
然而,曹操却未置可否。
他俯下身,从墙根捡起一块因雨水冲刷而脱落的碎砖。
砖面上还沾着湿滑的泥浆,他用指尖捻了捻,又抬起马鞭,轻轻戳向那青砖背后的夯土。
不过两三下,那夯土竟簌簌地掉下渣来,露出内里松散的土层。
“拿斧来。”
和林阳院子里那个咋咋呼呼的孟良不同。
曹操随口一喝,就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
亲兵立刻递上一柄短斧。
曹操接过斧头,手腕微微用力,对准那青砖与夯土的衔接处,轻劈两下。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两块青砖应声脱落,砸在泥地上。
失去了青砖的遮掩,背后的夯土瞬间塌下一小块,露出一个浅浅的土坑,松散的泥土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一道阳光恰好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照在墙体的截面上。
外层青砖与内侧夯土的分层,清晰可见,彼此之间,竟无半点咬合的痕迹。
“青砖仅砌外层,与夯土毫无牵扯。”
曹操缓缓开口,忍不住摇头。
“且这夯土夯得不够紧实,又饱饮了雨水,更是松垮不堪。”
他站起身,抬手往北方指了指。
“细作来报,袁绍麾下撞车重达千斤,投石机所抛石块亦有百斤之力。”
曹操的目光从身旁的将领与谋士脸上一一扫过,语气里满是深沉的忧虑。
“这青砖护墙,看似整齐坚固,实则外实内虚!”
“一旦袁军集中器械强攻,撞车撞击墙面,青砖必先崩碎。内侧夯土因无砖块咬合为继,定随之坍塌,缺口必瞬间扩大!”
他顿了顿,马鞭重重指向脚下的碎砖与土坑。
“即便投石机仅砸中青砖,这松动的夯土,也会让整段墙体失稳崩解!”
“如此防线,如何能挡得住袁军的雷霆之击?”
“我军之大营,岂不露于袁军兵锋之下?”
工兵头领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公恕罪!属下督工不严,未能察觉此等致命隐患!属下该当死罪!”
“起来吧。”
曹操并未发怒,只是沉声道:“非你一人之过,是这土法砌筑,本就有此弊病。”
“公达,此墙修筑,耗时几何?”
荀攸早就下了马,一直跟在主公身后半步,此刻连忙上前,躬身答道:“回主公,此段护墙,已耗时两月十七日。”
曹操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速度。
两个月筑起这道护墙,已经算是很快了。
“两月而起墙,已是不易,本当赏之。”
“奈何昨日我接到细作来报,袁绍数万士卒已集结于白马,军中大兴器械之建造,方有今日之忧虑。”
他又走到护墙的拐角处,那里是两段墙体衔接的薄弱点。
“尔等且看!”
他伸出双手,用力推搡墙面,那看似坚固的墙体,竟发出了轻微的晃动声,衔接的缝隙里,不断有泥土掉落。
“拐角、壕沟衔接之处,皆是薄弱所在。”
曹操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袁军若集中兵力攻打此处,极易撕开防线,分割我军阵营!”
荀攸与曹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与后怕。
他们只知督促兵士加紧修筑,却从未想过,这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主公,那......那当如何是好?”曹洪忍不住开口问道,“不如......多派些人手,将这夯土墙再加厚一番?”
“加厚?”曹操摇了摇头,“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根本之难不解,便是加厚到十尺,也挡不住袁军的重锤。”
“那......”曹洪又试着道,“为今之计,能否全用青砖重筑?”
“蠢话!”
曹操想也不想便摇头否定。
砖墙想要抵挡冲击,势必得筑的更加厚实。
不然,用处上都不如夯土。
可这青砖砌墙,需要的数量得有多少?
“砖墙要挡冲击,必要厚实。烧制青砖何其不易?如今大军所需何其之多?若全用青砖,莫说几月,便是半年,也未必能完工!届时,袁本初的大军,早已踏平我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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