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紧随其后,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臣赵高(章邯)叩见陛下!”两人在御案前躬身行礼。
“剿匪!立刻给朕去剿匪!”胡亥根本不等他们起身,指着地上的军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高脸上,声音因激动而破音,
“章邯!你是少府,管着骊山刑徒!朕命你……不!赵高!你给朕拟旨!命章邯为平叛大将军!即刻调集骊山刑徒、奴产子,给朕组成大军!开赴关东!把那个什么狗屁陈胜王,还有那些泥腿子,统统给朕碾碎!一个不留!”
“臣遵旨!”章邯抱拳,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的干脆。
他深知骊山刑徒和奴产子组成的军队战力堪忧,但事态紧急,这是目前咸阳周边最快能集结的力量。
需要尽快掌握这支力量,整训,然后扑灭这燎原的星火!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赵高连忙上前,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安抚,“些许宵小作乱,不过是疥癣之疾,何须陛下如此动怒,龙体要紧啊!”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宫女赶紧收拾地上的狼藉。
他走到胡亥身边,动作自然地扶住胡亥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
声音如同带着魔力,轻柔地安抚:“陛下乃真龙天子,受命于天!这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章邯将军勇冠三军,定能手到擒来,将他们碾为齑粉!陛下您就安心在宫中,听听新排的乐舞,看看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这等烦心小事,交给臣等处置便是。”
赵高的话语如同最上等的迷魂汤,精准地挠在胡亥最痒的地方。
他描绘着轻松平叛的前景,更用享乐转移着胡亥的注意力。
果然,胡亥的狂怒在赵高轻柔的拍抚和温言软语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泄了下去。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眼神中的恐惧被一种熟悉的、对享乐的渴望所取代。
“真……真的只是小事?”胡亥狐疑地问,声音还有些发颤。
“千真万确!”赵高斩钉截铁,笑容可掬,
“不过是几群活不下去的泥腿子,被几个野心勃勃的戍卒裹挟,闹点动静罢了。陛下您想想,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合,何等威风。这等小乱,连点浪花都翻不起来!章邯将军此去,正好练练兵,也省得那些刑徒奴产子整日闲着生事。”
“嗯……赵卿说得是”胡亥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又软软地靠回软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养尊处优的慵懒,
“那就交给章邯去办吧。赵卿,今晚的乐舞…”
“陛下放心,新排的《九韶》之乐,保管让陛下耳目一新!”赵高立刻接口,笑容谄媚。
章邯站在下方,看着赵高三言两语便将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叛乱轻描淡写成“疥癣之疾”,看着胡亥瞬间从惊怒的幼兽变回沉迷享乐的傀儡,心中一片冰冷。
他紧抿着嘴唇,腮帮的肌肉微微抽动,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沉声道:“臣告退!定不负陛下所托!”
胡亥随意地挥了挥手,心思早已飞到了今晚的乐舞上。
章邯躬身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那奢靡的暖香和令人作呕的谄媚隔绝开来。
殿外冰冷的空气让章邯精神一振,但心头的阴霾却更重了。
他刚走下殿阶,赵高那如同附骨之蛆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章将军留步。”赵高的声音恢复了特有带着一丝阴柔的平静,脸上那谄媚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潭般的漠然。
章邯停下脚步,转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赵高:“赵令君还有何吩咐?”
赵高走到章邯面前,背对着灯火通明的大殿,他的脸隐在宫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陛下心系享乐,不喜烦扰。些许流寇作乱,不必事事惊动圣听。将军此去平叛,当以雷霆手段,速战速决。所需兵员,骊山刑徒、奴产子,将军可尽数调遣。至于粮秣军械……”
赵高顿了顿,语气更加淡漠,“国库……嗯,近来为陛下修建新苑囿,耗费颇巨。将军可持我手令,就近征调三川郡、颍川郡、南阳郡的府库。告诉他们,是为陛下平叛,务必全力支应。”
章邯的心沉了下去。
赵高的话,看似放权,实则处处掣肘!
轻描淡写地将叛乱定性为“流寇”,暗示不必小题大做,实则是怕他调动真正能战的京师卫戍或边军,威胁到赵高自己的权柄!
只给刑徒奴产子这等乌合之众!
粮秣还要他去地方“征调”,那些郡守县令,哪个不是赵高的党羽,层层盘剥之下,能到他手里的还有多少。
这分明是让他带着一群饿着肚子的囚徒,去对抗已经连陷三县气势正盛的叛军!
“赵令君!”章邯强压着怒火,声音低沉,
“陈胜吴广聚众数万,连陷三县,其势已成!绝非寻常流寇!刑徒奴产子,未经战阵,恐难当大任!且粮秣若不能及时充足供给,军心不稳,恐生变乱!末将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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