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亲自将王伉扶起,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臂甲,敲在了这位老将的心坎上。
“王将军。”
“臣在。”
“你跟随先帝多年,可还记得先帝临终前,说过什么?”
王伉一愣,随即眼眶微红。
“臣……臣记得。”他声音哽咽,“先帝说,大汉未复,臣子当竭尽全力,匡扶汉室。”
“对。”刘禅点点头,“匡扶汉室。”
“可你可知,如今的大汉,还剩下多少元气?”
王伉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禅故作萧索:
“朕这一路从成都而来,看到的是益州疲弊,田地荒芜,百姓困苦。”
“相父此次北伐,若胜,则国威大振。可若败……”
“则民不聊生。”
王伉思索。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作为武将,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守好关隘,如何杀敌立功。
可这话,又是何意?
“陛下……”
“朕知道你们心中在想什么。”刘禅打断他的话,“你们觉得朕是在胡闹,觉得朕不懂军事,不该去追相父。”
王伉脸色一白,连忙跪下:
“臣不敢!”
“起来吧。”刘禅摆摆手,“朕不怪你。换做是朕,恐怕也会这么想。”
他走到墙垛旁,双手撑在青石砖上,目光望向北方。
“但朕必须去。”
“因为朕看到了一些……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王伉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看不到的东西?
刘禅没有解释,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伉:
“王将军,你可愿信朕一次?”
“臣……”
“臣愿信陛下!”
“好!”
刘禅伸出手,笑得很开心。
“届时我追回相父,你就飞书一封,呈往汉中……”
……
“臣……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王伉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再无半分敷衍。
“朕等你的好消息。”
刘禅笑着再次将他扶起,不再多言。
几个时辰后,夜色已深,千人马队在绵竹关内完成了换马和补给,准备连夜启程。
临行前,王伉亲自将刘禅送至关门,只见刘禅从霍弋手中接过一卷早已备好的字画,亲手交到王伉手中。
王伉疑惑地展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笔锋算不上精妙,甚至有些稚嫩,但那是天子亲笔,足以让王伉双手一颤。
他知道,这幅字,是陛下对他的敲打,更是对他的勉励。
“臣,定将此墨宝悬于府邸正堂,日夜自省!”王伉郑重地将字画卷好,对着刘禅深深一揖。
向宠等人早已在下方等候。
“陛下,军队已经休整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好。”
刘禅点点头,看了看天色。
月明星稀,倒也不算太暗。
“传令下去,全军出发!连夜赶路!”
“诺!”
王伉连忙上前:
“陛下,臣为您准备了一些糕点和……”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双手递上。
“这是臣连夜命人誊抄的,关于蜀道沿途地形、驿站分布、水源位置的详细地图。还有一些臣这些年总结的行军经验。”
“虽然粗陋,但或许能对陛下有所帮助。”
刘禅接过绢帛,打开一看。
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信息,字迹工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多谢王将军。”
“臣不敢当。”王伉躬身道,“臣只恨不能随陛下同去,为陛下分忧。”
“你守好绵竹关,便是为朕分忧。”
刘禅将绢帛收好,转身走向车驾。
他掀开帷幔,回头看了一眼关墙。
王伉立于关前,对着他深深一揖。
刘禅微微颔首,随即放下帷幔。
“出发!”
一声令下,车队再次启动。
千名禁军护卫在两侧,火把照亮了前路。
车轮辚辚,马蹄声声。
一行人离开绵竹关,正式踏上了真正的蜀道。
王伉立于关前,目送着那支队伍消失在夜色中。
良久,他才转身,对着身旁的副将沉声道:
“传令下去,即刻开始整改城防!”
“箭塔重建,驰道拓宽,暗哨增设,滚木补足!”
“十日之内,务必完成!”
“是!”
副将领命而去。
王伉再次抬头,看向北方。
蜀汉后主,并非传闻所言。
陛下……
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
真正的考验,自此开始。
出了绵竹关后,所谓的“官道”便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开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狭窄栈道。
栈道以木桩插入岩壁,上铺木板,宽处不过丈许,窄处仅容一人一马通过。
车舆在这种路段根本无法通行,只能拆解开来,由士兵们肩扛手抬,分段运送。
刘禅也不得不再次离开他那舒适的“温柔乡”,换乘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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