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那份斥责卫康疯癫的圣旨,就那么一片,孤零零的躺在冰冷光洁的金砖上。
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欢声笑语,满是对一个疯子将军的无情嘲弄。
现在,这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跟压抑不住的心跳。
空气里,名为恐惧的瘟疫在弥漫。
“三日……筑城……容纳万民……”
龙椅上,皇帝夏远失神的喃喃自语,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他试着去理解奏报上的这几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大脑,那颗习惯了权谋制衡运筹帷幄的帝王头脑,完全处理不了这段信息。
三天,能做什么?
够一个绣娘在一方手帕上绣出一朵牡丹?
够御膳房为一场宫宴备好食材?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三天时间,在荒野上,建起了一座能容纳数万人的城市!
这不是奏报。
这是聊斋志异!
“陛下……此事……此事必有蹊跷!”第一个打破死寂的,是刚刚还建议把卫康押解回京问罪的三皇子。
他的声音尖锐干涩,满是不加掩饰的恐慌。
“不错!”立刻有大臣附和,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三日筑城,闻所未闻!肯定是那妖女夏青禾使了什么障眼法,或者跟地方官吏勾结,夸大其词,意图……意图动摇我朝国本!”
“对!是幻术!一定是妖人的幻术!!”
“这帮蠢货,CPU全烧了,开始从唯物主义者倒退回唯心主义神棍了。”
皇帝夏远猛的抬起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殿下那群惊慌失措的臣子。
幻术?
你家的幻术能让数万快饿死的流民吃饱肚子,还高呼“神女降世”?
你家的幻术能让朕派出去的磐石将军卫康,吓得写出那种语无伦次的求救奏折?
他猛的一拍龙案,发出巨响!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皇帝的咆哮声在大殿里回荡。
“一个月前,你们告诉朕,北境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个陈天啸就足以荡平!”
“半个月前,陈天啸死了,你们又告诉朕,那只是意外,派卫康去,易如反掌!”
“今天!卫康疯了,十万流民归心了,一座鬼城冒出来了!你们又跟朕说,这是幻术?”
他喘着粗气,指着三皇子的鼻子,气得声音都在剧烈发抖。
“尤其是你!刚刚是谁在笑?是谁说卫康疯了,要朕下旨审饬他?”
三皇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啊!”夏远把龙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现在!朕要你们给朕一个办法!怎么对付这个……这个三日筑城撒豆成兵的妖女!”
整个朝堂,瞬间变成了喧闹的菜市场。
“臣以为,当立刻集结京畿大营五十万禁军,北上平叛!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平黑石山!”一个老将声嘶力竭的喊道。
“不可!”一个文官立刻反驳,“敌情未明,贸然出动主力,倘若中了对方的妖法,国都空虚,奈何?”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坐大吗?”
“臣以为……当……当派遣使臣,前去查探虚实,或可……招安?”
“招安?她现在自称神女,手握数万狂热信徒,会受你的招安?”
“不如……在全天下悬赏!以黄金万两王侯之位,求天下奇人异士,入北境,刺杀妖女!”
“对!还可以请国师开坛做法,破其妖术!”
听着底下那些荒唐又自相矛盾的建议,皇帝夏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夏朝廷,这部看似精密无比的帝国机器,在面对一个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敌人时,已经彻底失灵,陷入了瘫痪。
……
上京那边乱成一锅粥,鹰愁关的临时指挥部内,却是一片平静。
夏青禾放下手里的情报,那是潘律刚刚派人送回来的,关于一号安置营落成的最终报告。
报告内容详细精确,附带了物资消耗人力组织跟流民情绪指数等多项数据。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三天建成五万人的安置营,这效率,放我那儿顶多算个‘常规操作’,也就拿个优秀项目奖。可在这儿,就成了神迹了。”
“估计上京那帮老爷们,现在正抱着脑袋怀疑人生吧。也好,让他们慢慢消化去。”
夏青禾心里没什么波澜,她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步。
五万流民,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他们是宝贵的人力资源,是北境大开发的第一批燃料。
但燃料需要经过提纯分类,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传潘律卫康还有夏云峥,即刻前来开会。”她对着门外下令。
半个时辰后,北境势力的几个核心巨头,齐聚一堂。
卫康跟潘律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刚完成一项神迹后的亢奋又疲惫。夏云峥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在他看来,仗打完了,就该论功行赏,然后准备打下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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