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那边的欢呼还在耳朵边上响,但夏青禾的脑子已经冷了下来。
她跟夏云峥并排站在个小山坡上,往下瞅着山下那个还在散发余温的大家伙。铁水是不流了,可那股子滚烫的劲儿,还是叫人看了心潮澎湃。
“妹妹,有了这炉子,咱们的好日子就真来了!”夏云峥一张脸兴奋得不行,他挥着胳膊比划,“用这种铁,咱们能给每个兵都换上最好的刀最好的甲!再也不用拿那些破铜烂铁跟人拼命了!”
“哥,铁是有了。”夏青禾给他泼了盆冷水,“可铁要变成刀,得一步步来。你算过没,咱们现在有多少铁匠?就算他们不吃不喝不睡觉,一天又能打几把刀?等把所有人都武装上,冬天都过了。”
这才是工业时代。
哥,你格局小了啊。
夏云峥那股兴奋劲儿下去了,眉头拧了起来。这确实是个事。青禾镇现在能打铁的工匠,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号人,大半还是从陈天啸的降兵里挑的,手艺有好有坏。按老法子,就算铁料管够,一个月能搞出百来件兵器就到头了。
这点产量,对几千人的队伍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
“那怎么办?”夏云峥急了。
“跟我来。”夏青禾也不多解释,转身就朝山下的兵器作坊走。
这兵器作坊,说白了就是临时搭的十几个铁匠铺。这会儿,里头叮当作响,干得热火朝天。工匠们正卯足了劲,想用领主大人亲手炼出的神铁,打一把传世神兵出来。
夏青禾一走进作坊,就让夏云峥下令,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
工匠们摸不着头脑的围了过来,不知道领主大人要干啥。
夏青禾走到中间空地上,拿根木炭在地上画了把长刀的样子。然后,她又画了几条线,把这把刀拆成几个部分:刀胚刀柄护手还有刀鞘。
“从今天起,我们换个法子造兵器。”她的声音不大,但人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你们所有人,不再需要从头到尾打造一把完整的刀。”
她指着地上的图,开始分配任务。
“王师傅,你手艺最好,经验最足。以后,你跟你手下的十个徒弟,只做一件事——把铁锭锻打成统一尺寸和厚度的标准铁条。”
被点到名的王师傅,是原北境驻军里资格最老的铁匠,他愣住了。
夏青禾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指派:“李师傅,你这组人,专门负责把这些标准铁条,放进我给你们的模具里,切削成统一的刀胚。”
“张师傅,你这组,只负责淬火。”
“还有你们,专门负责打磨开刃!”
“木匠组,只做刀柄跟刀鞘,也必须按照我给的尺寸来!”
整个作坊一下子静下来了。所有工匠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夏青禾。
这算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王师傅憋不住了,他壮着胆子站出来,躬身说:“领主大人,恕老朽直言,兵器是有灵性的。一把好刀,从选料到开刃,都倾注了铁匠全部的心血跟精神。您这样把工序拆开,让不同的人去做,那......那出来的不是刀,只是一堆没有灵魂的铁片子啊!”
“对啊!领主大人三思!”
“这简直是糟蹋手艺!”
夏青禾看着一个个激动不行的工匠,一点也不意外。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王师傅,问了个问题:
“王师傅,我问你。一把有灵魂但会被敌人一刀两断的刀,和一把没有灵魂但能轻松砍断敌人脖子的刀,我的士兵们,更需要哪一把?”
王师傅的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青禾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我不需要你们打造什么传世神兵,我需要成千上万把一模一样结实耐用,能武装到我们每一个士兵牙齿上的杀人工具!”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浇灭了工匠们那点可怜的艺术追求。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夏青禾话锋一转,“但从今天起,兵器作坊,按件计酬!”
“锻打一块标准铁条,记一工分。切削一个刀胚,记一工分。淬火一把,记一工分!完成的越多,工分越多!”
“你们是想守着那点所谓的灵魂,继续住茅草棚,还是想靠自己的手,这个月就换上新砖房,让家里的孩子天天吃上肉?自己选!”
工匠们的呼吸都粗了。
艺术和灵魂能当饭吃吗?不能!但工分可以!
“干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干他娘的!”
“我今天就要挣出个砖房来!”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那点虚头巴脑的匠人情怀,一下就碎了一地。
为了再给他们添把火,夏青禾又带他们到了河边。那儿,一个靠水驱动的铁家伙已经建好了。
“这是水力锻锤。”夏青禾让人开了水闸。
河水一冲,大水轮开始转,通过一套乱七八糟的齿轮连杆,带动着一个几百斤重的大铁锤,开始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下头的铁砧上。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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