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苦大会的鲜血,洗去了旧日的怨恨,也浇铸了新的忠诚。
此后的半个月,整个青禾镇都爆发出一种狂热,一头扎进建设里。新的行政体系跟工分制度把几千号人彻底激活,就跟一台加满了油的机器,日夜轰鸣。
老石领着人干,砖窑跟水泥窑的产量一天一个样。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房盖了起来,换掉了原来乱糟糟的帐篷。宽阔又平整的水泥路,从生活区一路铺到那烟熏火燎的工业区。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叫希望的东西。他们不是流放犯也不是俘虏,是给自己盖房子的人。亲手码的砖,自己铺的路,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一个全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正在出来。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头。
在工业区最里头,一个跟小山一样大的家伙,正一天一个样的长高。
这,就是磐石计划的核心,夏青禾花了最多心思的造物——十米高的炼铁高炉。
造这么个玩意儿,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跟神话没两样。
光是砌炉子用的耐火砖,就把最有经验的老石给难住了。普通的砖头扔进上千度的火里一下就化了,根本顶不住炼铁的火。
又是夏青禾,她拿出张画满鬼画符的图纸,教工匠们在黏土里加进固定比例的石英砂跟一种磨成粉的白石头,用更高的温度去烧。等第一批颜色暗黄质地坚硬的耐火砖出窑时,老石摸着那粗糙的砖面,眼神就跟见了神仙似的。
更大的难题是怎么让这头巨兽喘上气。
这么大的高炉,需要的风量压根不是人力能搞定的。几十个壮汉一块儿拉皮风箱,在高炉面前那点风跟闹着玩似的。
夏青禾盯上了营地边上那条不停奔腾的河。
她又拿出图纸。靠着水流的冲力,带动巨大的木轮轴,轮轴再通过一套复杂的连杆曲柄,去推一排排巨大的活塞风箱。
当这个叫水力鼓风机的大家伙第一次转起来,河水就变成了永不枯竭的狂风,顺着粗大的管子发出沉闷的咆哮,灌进高炉底下。所有围观的工匠跟士兵,都感觉自己不是在看机器,是真的在看一头活过来的远古巨兽。
半个月后,高炉主体搞定了。它就那么杵在荒野上,灰褐色的炉身充满了原始又粗野的力量,像根撑天拄地的柱子。
点火那天,是潘律专门挑的黄道吉日。
这天,几乎所有活儿都停了。几千人从四面八方过来,把高炉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要亲眼看看,领主大人答应他们的另一个神话——怎么让石头变成流淌的铁河。
夏青禾一身利索的打扮,亲自站上高炉平台。她表情专注,一条条的下着命令。
“第一层,焦炭!点火!”
炉底的大火一下就烧了起来,把炉壁都映红了。
“开启鼓风机!”
水力鼓风机开始轰鸣,狂风灌进炉膛,火苗子一下蹿起老高,发出要把人耳朵震聋的呼啸。
“第二层,石灰石!”
“第三层,铁矿石!”
一层焦炭一层矿石还有一层助熔剂,工人们紧张又麻利的从炉顶往下倒。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空气里全是焦炭的热气跟人的汗臭味。时间一点点过去,高炉就像个饿死鬼投胎的巨兽,来多少原料就吞多少。
然而,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说好的铁水河连个影子都没有。
出铁口那儿死一样寂静。
人群开始小声哔哔,有些人脸上挂不住了。
“怎么回事?失败了吗?”
“怕是炉子里的火不够旺,烧不化石头吧。”
平台上的夏青禾眉头拧成了疙瘩,她知道坏事了。这时代的焦炭杂质多,烧起来热量不稳,炉子里的温度就是上不去,到不了熔化铁矿石的那个点。更要命的是,有些半融化的矿渣跟铁水在不够热的地方,又开始凝固了。
“领主大人,炉温上不去了!”看火色的老工匠急的都喊破音了。
一旦炉心完全凝固,这座耗费了无数心血的高炉,就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毫无用处的铁疙瘩。
就在这节骨眼上,夏青禾眼神一横,赌了。
“传我命令!”她的声音又冷又硬,盖过了所有杂音,“堵死三号跟五号风口!水力鼓风机开到最大!将所有备用焦炭,全部投进去!”
这决定简直是疯了。减少出风口,却加大鼓风量,再不要钱似的猛加焦炭,这根本就是在赌命。这么搞,炉子里的压力跟温度会瞬间爆表,要么把堵住的地方冲开,要么……炸膛。
“哥!”她看向一旁的夏云峥。
夏云峥眼皮都没眨一下,“唰”的拔出长刀,大吼一声:“所有人,执行领主命令!”
工人们马上动手,巨大的水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好像随时要散架。狂暴的气流让整个高炉都开始发抖。一筐筐焦炭真的跟不要钱一样,被倒进了炉顶。
高炉的咆哮声越来越闷,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野兽。所有人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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