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离去后,郑文山瘫坐在马车里,心想自己这一辈子的清誉就毁在自己一念之间。
既然如此……彻查此事,算是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回到府中后,郑文山即刻召见那几位考官,得知经手丁陌考卷的那名书吏“告老还乡”,便知陈封所说十有八九是对的。
于是紧急派人调查那名书吏的去向,以及当日誊录房的记录。
调查迅速有了结果,确实是书吏被襄国公府的人收买,在誊录丁陌策论时,对几处关键的语句做了“润色”。
此事虽做得隐秘,但不可能瞒过所有人,誊录房那屁大点儿的地方,当日就已经有人隐约察觉到异常,只是碍于同僚的面子,以及襄国公的势力不敢声张罢了。
拿到初步证据,郑文山又惊又怒,立刻通知刑部,派出捕快捉拿那名已离京的书吏。
同时重新调阅丁陌的原始墨卷和所有考官的评等记录。
郑文山重新研读了丁陌未被篡改的原始策论后,不得不承认此文立意之高远,论证之严密,
紧扣章氏经义核心思想,对心学流弊的批判犀利且切中要害,深符自己心意,乃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道德文章。
相比之下,前四名的文章虽也优秀,但在深度和力度上确实逊色一筹。
若是自己当初不放纵手下肆意妄为,钦定丁陌为案首,成为丁陌座师,说不定以后还是段佳话。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在权衡利弊之后,郑文山做出了决定。
两日后,玉京府衙与礼部联合张贴布告,称府试阅卷过程中,发现个别试卷誊录存在笔误。
为维护科举公正,经主考官郑文山侍郎提请,对此次府试考卷进行复核调整。
复核结果如下:
考生丁陌,原列第五,因其策论原文《礼序春秋与心学之弊》见识超卓,阐发章氏精义透彻。
经诸位考官复核墨卷,重新合议后,一致认为该文实属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故更定为本次府试案首……
原案首柳文瞻顺延为第二,其余名次依次递补。
此告一出,玉京哗然!
虽然告示未明言舞弊,但“复核调整”、“核对墨卷”等字眼几乎已经明说此次科考有猫腻……
只不过朝廷也是要脸面的,能瞒下来谁也不想声张。
“平反了!小叔叔是案首!真正的案首!双案首!”
周启在歪帽儿胡同里大呼小叫,张锦与陈山夫妇这才在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府试复核告示张贴后的几天,满城都是对此事的议论之声。
“丁陌……可是那个县试案首丁陌?”
“是极,就是他。县试、府试连夺案首,这‘双案首’咱这玉京城里可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不过此事古怪啊,‘复核调整’、‘核对墨卷’,这不就差不多明说是说先前有人舞弊嘛。”
“嘘……慎言。自己知道就好了,瞎嚷嚷什么,朝廷也要脸面的。”
茶楼酒肆,青楼画舫之间,丁陌的名字屡屡被提及,把丁陌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这一次,不再单纯是才名,百姓议论之间,总是带着心知肚明的古怪表情,科举舞弊这等爆炸性的丑闻可是老百姓最喜欢议论与浮想联翩的。
告示上说得含糊不清,但民众的想象力填补了所有的语焉不详。
一些心思活络的学子已然开始打听丁陌的住处。能让朝廷在放榜特意出告示更正名次,这背后的能量想想就知道绝非寻常。
这位前途无量的新贵,必须要结交一下……
张锦和陈山夫妇的严防死守,挡住了外面世界的沸沸扬扬。
“丁爷,门外又来了三波拜帖。有说是某位学士弟子的,还有直接抬着礼盒来的……”
张锦揉着额头,一脸无奈。
丁陌坐在书房,案牍之上,杂乱地摊放着院试的备考书籍。
“闭门备考,一律谢绝,就说我不便见客。礼物原样退回,不过态度客气些,别让人说我是假清高……”
丁陌头也不抬地说道。
“明白。”张锦点头,
“不过……庆国公府、宣宁侯府、东亭侯府,还有郭郎中府上遣人送来的贺礼,按您的吩咐都收下了。”
“嗯,这些无妨,都是情分,不能推的。”丁陌终于抬起头问道,
“周启他们呢?”
“哦,小公爷他们几个倒是没来添乱,只派人递了话,说等您忙过这阵再好好庆祝。
另外,‘玉雪糖’那边一切顺利,宫里似乎已有风声,苏公公派人旁敲侧击地问过。”
这倒是个好消息,白糖生意是他谋划的重要一环,关系到财源以及人脉的拓展。
丁陌嘴角微翘:
“让他们按计划推进便是,宫中那边先拖一阵子,等火候差不多了再回话。”
此时,陈山轻叩房门,探进来个脑袋笑道:
“小爷,赵大姑娘来了,正在院中呢。”
丁陌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起身,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袍,便跑向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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