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父亲与妹妹一问一答，赵祎襎只是静听，并未插言。
只是听妹妹说到盐铁一事，不禁微蹙蛾眉。
无论紫金扇也好，贩卖丝绸也罢，甚至皇商之事也无甚要紧。可一旦牵扯到盐铁便是大事了。
盐铁的票引被朝廷捏得死死的。别说赵家，淮南王也没弄来。后来淮南王提出让赵家帮忙贩卖盐铁等违禁品。
淮阳道靠海，是产盐的；陇右道有矿，是能出铁的。王府的意思是把淮阳道的盐贩过去，把铁矿以及其他所需物资运回来。
私盐的利润王府分毫不取，只要运回来的物资，而且还是高价收购。
家中几位族老对此很是热衷。毕竟盐铁生意自古以来便是天下一等一的高利润，又有淮南王背书，没理由不做的。
但这父女俩都是极力反对，赵公博作为家主强压下了此事。
又不是活不起了，做什么生意不是赚钱，非得干掉脑袋的买卖。
只是几年前赵公博去了趟玉京，回来就着手操办了此事，秘密组织了一支专门商队来做此事。这商队管事和伙计也从不到赵家来，外人也绝不会把两者牵连在一起。
赵祎襎反对也没用，不仅父亲不听，家中族老更是训斥赵祎襎擅议外事、干涉族产。
这些确实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生意，可是等抄家灭族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死罪。银子再多都保不住命的那种。
此时听丁陌然问起此事，赵祎襎顿时心感不妙。
赵李氏久在商贾之家，自然知道里面牵扯事情之大。忙看向自家老爷，期望从自家老爷嘴中说出“绝无此事”。
只是赵公博沉吟不语，赵李氏便知自家确实牵扯进这惊天大案里了。
眼眶一红，瘪着嘴，赵李氏拉着个长腔便哭嚎道：
“我~滴~个老天爷~呀…………”
“闭嘴！”赵公博呵斥道，“嚎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自从被族老训斥后，赵祎襎便不再过问家中生意，但是此时不得不重新评估下风险了。
“母亲，您先带妹妹歇息，我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赵李氏看向赵公博，后者点点头：“管好自己的嘴别乱说，去歇着吧。”
待抹着眼泪的赵李氏带着还在傻愣愣的赵祎宁走后，赵祎襎走到房门口，往外看看没人，关闭房门。
“父亲，除了盐铁之外，家中可还有其他生意涉及违禁？”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不瞒你。除了盐铁，咱赵家还帮着王府收购牛皮、牛筋、熟铁以及……马匹。”
坐实了……
“父亲是否知道，只要碰上这些违禁物资，都等同造反谋逆？”
“呵呵。”赵公博脸皮稍稍有点病态的扭曲，“富贵险中求而已……”
“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淮南王乃一代贤王，能力才干无不都是上上之选。你也看到了朝廷、卫所的腐坏。
待淮南王登基大宝，必会肃镇朝纲，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再说，都是萧家的天下，大纪还是大纪，皇族还是皇族。怎么能算谋反。”
赵祎襎觉得眼前的父亲是如此陌生，当初父女二人同心，顶住家中族老的压力，拒绝了合作。而现在，却与之前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那我赵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能得到什么？”饶是赵祎襎一贯镇定清冷的性子，此刻内心也跌宕起伏，悲鸣不已。她知道赵家已经完了。
“呵呵呵呵。”赵公博此时不止面容扭曲，双目中还带着狂热。
“当初乱世，商贾可助我朝祖皇帝夺得天下，荫封荣国公。今日为何我赵家不可一改四民之末，获封赵国公？”
“爹爹……”赵祎襎满目泪花，不知道自己这一向稳重踏实的父亲，何时做起了封侯拜相的梦了。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再说这些已经无用。不过坐以待毙不是赵祎襎的性格。
既然丁陌已经怀疑到赵家，那大可上报朝廷。何必只带了一名随从快马急赶来赵家见父亲。
若只是为了自己而来，完全可以年后从容再来梧州就是。
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爹爹，明日丁陌前来，女儿可否一同陪您见客。那丁贼负我良多，明日女儿想亲自问个明白。”
赵祎襎决定还是要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不涉及到王府的事，赵公博就正常了许多。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自是可以，明日看那小贼如何辩解，我赵家虽是商贾，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好，那爹爹早些休息吧，女儿告退……”赵祎襎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出门那一刻，泪水终于滴落~
腊月廿三。
一夜未眠的赵祎襎，早早便来到赵家那恢宏如宫，富贵如殿的客厅，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地端着一杯热茶慢饮。
似乎只有热茶入口那一瞬间，才能给冰冷的身体带去一丝暖意。
昨夜回到自己房间，赵祎襎盘算良久，也未找到自救之道。今日若在丁陌身上抓不到那根未知的稻草，那赵家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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