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钱庄的侧门突然被撞开,几十个储户涌了进来,有拎着钱袋的商贩,有抱着账本的账房,为首的是个瞎眼的老秀才,他的养老钱全存在汇通,现在手里攥着根铁拐杖。“算破天!你占钱庄坑百姓,我们跟你拼了!”
伪职员们顿时慌了,有个刚入职的小子被商贩的钱袋砸在头上,铜钱滚了满地,疼得直叫唤。算破天想喊人,却被安安突然泼过来的朱砂墨浇在脸上,墨汁混着血珠流进眼里,涩得他睁不开眼,玉算盘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混乱中,周先生突然抢过算破天掉在地上的枪,对着金库的铁门就砸:“我教你‘算盘要清,良心要正’,是让你给百姓管钱,不是让你拿着账本当汉奸!”枪托砸在铁门上,火星混着账页的碎片飞溅,像场愤怒的雨。
储户们也冲了上来,老秀才用铁拐杖敲断了金丝眼镜翻译的腿,商贩们用算盘砸破了算破天的头,连那被打疼的老太太,都爬起来抱住个日本兵的腿,咬得他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嘴里还骂着“你们这些抢钱的强盗”。
本田的汽车停在钱庄门口时,看着满地的账页和铅块,又看了看周先生手里的假黄金,突然给了算破天一记耳光:“八嘎!谁让你败坏皇军名声?”
算破天被拖走时,还在哭喊:“干爹!我是为了给您筹军饷……”可本田连头都没回,只对杜月笙鞠躬:“杜先生,这败类任凭处置,我保证他再也碰不到账本。”
这反转让所有人都愣了——刚才还精于算计的算破天,转眼间就成了没人要的废账。
日头偏西时,钱庄的算盘重新响了起来,周先生坐在柜台后,给储户们兑付存款,安安帮着盖印,朱砂的红混着墨汁的黑,在银票上洇出踏实的印。有个商贩存了笔新钱,说“周掌柜,有您在,咱的血汗钱就丢不了”,周先生点点头,把银票递过去时,指节还在发颤。
阿笙给杜月笙递来杯热茶,茶雾里飘着淡淡的墨香:“先生,这钱庄算是抢回来了。”
杜月笙喝了口茶,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像被周先生当年那句“人心是活的”熨帖过。“不是抢,是把被算错的良心,重新算清了。”他望着那些数着银票的储户,“你看这钱庄的地盘,守的不是金库,是柜台后的信义——能存银钱,能存人心,只要这信义还在,再精的算盘也坑不了百姓。”
周先生突然把那本秘密账往杜月笙手里塞:“杜先生,这东西您收着,比在我这儿安全。我知道,您护的不是钱庄,是这世道的公平账。”
杜月笙接过账本,纸页上的数字密密麻麻,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想起算破天被拖走时的丑态,突然觉得这抢地盘的事,说到底就是抢个公道——钱庄的票子能存能取,人心的公道能亏能补,黑心的人,占再多金库也守不住,早晚得像算破天那样,被自己算错的账,压垮了脊梁。
天黑时,钱庄的灯亮了,照着周先生在核对账目,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安安拨算盘的噼啪声,像首安稳的曲子。有个游击队员悄悄来取经费,周先生往他包里塞了叠银票,说“这是百姓的心意,打豺狼用的”,队员敬了个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银票在包里发出轻微的响,像串跳动的火苗。
而在日军的牢房里,算破天看着铁栅栏上的铁条,突然想起周先生说过的话:“钱能通神,也能通鬼,就看你往哪条路上送。”他摸着摔断的玉算盘碎片,终于明白,有些地盘靠枪杆子抢不来,靠假账守不住,就像这钱庄的票子,一旦被他用来写黑心账,就再也兑不出真东西,只会被永远钉在“贪婪”的耻辱柱上,连阎王爷都嫌他满身铜臭。
算盘响了一夜,算清了盈亏,也算清了良心。这算珠声里藏着的,是比任何地盘都珍贵的东西——一份算不歪、赖不掉的公道,和一颗经得起银钱掂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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