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烟馆的后门突然被撞开,几十个烟农和戒烟的人涌了进来,有扛着锄头的老汉,有面色蜡黄的前烟民,为首的是个瘸腿的烟农,当年被笑面虎骗光了烟款,现在手里攥着把烟刀。“笑面虎!你占烟馆害人命,我们跟你拼了!”
喽啰们顿时慌了,有个刚入伙的小子被烟农的锄头砸在头上,疼得直叫唤。笑面虎想喊人,却被小石头突然泼过来的烟油浇在脸上,烟油混着烟灰流进眼里,辣得他嗷嗷叫,玉烟壶掉在地上摔成了渣。
混乱中,钱先生突然抢过笑面虎掉在地上的烟刀,对着他的手腕就划:“我教你‘做生意得有三分良心,卖烟别卖断子绝孙’,是让你给人留条活路,不是让你拿着刀当催命鬼!”刀锋划在笑面虎的手腕上,血顺着断指的伤口往下淌,在地上积成朵暗红的花。
烟农们也冲了上来,瘸腿老汉用烟刀劈断了独眼汉子的刀,前烟民用烟枪砸破了笑面虎的头,连那被打跪的烟农,都爬起来抱住个喽啰的腿,咬得他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嘴里还骂着“你这卖烟的狗”。
王局长的汽车停在烟馆门口时,看着满地的烟杆碎片和血污,又看了看杜月笙手里的烟灰包,突然给了笑面虎一耳光:“混账!谁让你坏我的好事?”
笑面虎被拖走时,还在哭喊:“干爹!我是为了给您多赚烟钱……”可王局长连头都没回,只对杜月笙拱手:“杜先生,这败类任凭处置,我这就带弟兄们走。”
这反转让所有人都愣了——刚才还笑盈盈的笑面虎,转眼间就成了没人要的烂肉。
日头偏西时,烟馆的烟灯重新点起,却换了戒烟药的苦涩味。钱先生坐在烟榻边,给小石头包扎掌心的伤口,药味混着淡淡的烟草香,漫满整间屋子。烟农们来结烟款,有人把被抢的烟枪捡回来修好,说“钱掌柜,有您在,这烟馆就变不成害人坑”。
阿笙给杜月笙递来杯浓茶,茶汤褐得像老烟油:“先生,这烟馆算是抢回来了。”
杜月笙喝了口茶,苦味从舌尖漫到喉咙,却透着股清醒。“不是抢,是把被弄脏的烟灯,重新擦亮了。”他望着那些来换药的前烟民,“你看这烟馆的地盘,守的不是烟膏,是烟灯后的良心——能解一时瘾,不能断一世路,只要这良心还在,再狠的恶徒,也迷不住人的眼。”
钱先生突然把那枚铜烟锅往杜月笙手里塞:“杜先生,这烟锅您留着,是我老头子的心意。当年您说‘烟馆是面镜子,照得出人心’,现在看来,您这面镜子,比烟灯还亮。”
杜月笙接过烟锅,锅沿的烟灰蹭在掌心,像块洗不掉的印。他想起笑面虎被拖走时的丑态,突然觉得这抢地盘的事,说到底就是抢个活路——烟馆的烟能麻痹人,人心的清醒能救命,心黑的人,占再多烟馆也守不住,早晚得像笑面虎那样,被自己卖的烟膏,泡成堆烂肉。
天黑时,烟馆的灯亮了,照着钱先生在配戒烟药,小石头帮着碾药材,药味混着烟味,在屋子里凝成股特别的气。有个前烟民来换药,说“钱掌柜,我儿子快出生了,我得活出个人样”,钱先生点点头,眼里的泪落在药方子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像滴进烟膏里的清水。
而在警察局的牢房里,笑面虎捂着流血的手腕,听着远处传来的烟灯噼啪声,突然哭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抽大烟抽得快死,是钱先生硬逼着他戒了;想起自己断了手指时,是钱先生给的医药费。那些被贪心啃光的良心,此刻像烟膏里的毒虫,正往骨头缝里钻。只是这烟馆的门,一旦被他用不义之财推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只会被永远锁在自己造的烟雾里,连阎王爷都嫌他呛。
烟灯燃了一夜,熏黑了烟榻,熏醒了人心。这烟雾里藏着的,是比任何地盘都珍贵的东西——一份迷不住、戒不掉的清醒,和一双能辨善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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