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的“大丰面粉厂”烟囱又冒起了黑烟,只是这烟里裹着股焦糊味,混着新磨的麦香,透着股说不出的焦躁。杜月笙站在厂门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工人们把一袋袋发霉的面粉往卡车上搬,黑褐色的粉粒被风卷起来,落在他的青布长衫上,像层洗不掉的灰。
“韩老板被他们关在仓库里,”阿笙往手心啐了口,指节捏得发白,“‘黑龙会’的龟田带着日本人占了厂子,说要把面粉运去前线做军粮,其实是往里面掺石灰,想让咱们的兵吃了拉肚子。”
仓库的铁门被铁链锁着,里面传来韩老板的嘶吼:“龟田!你这畜生!那是给伤兵吃的面粉!你敢掺东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接着是皮带抽打皮肉的声音,混着日本人的狂笑,刺得人耳朵生疼。
韩老板的儿子小韩蹲在树后哭,手里攥着半截被刺刀挑破的麻袋,里面漏出的面粉白得像雪——那是他爹凌晨偷偷磨的,本想送往前线,却被龟田的人截了下来。
“龟田是关东军的翻译官,”阿笙的声音压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上个月他用假钞买了咱们三船小麦,韩老板去找他理论,被他打断了三根肋骨。现在他带着三十多个日本兵,荷枪实弹守着厂子,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杜月笙的目光落在面粉厂的传送带上,那里还留着新磨的麦粉,阳光照在上面,泛着细碎的金光。他认得那台德国产的磨粉机,是韩老板十年前砸锅卖铁买回来的,当时杜月笙还帮他去码头扛了三天货,赚的钱刚好够买个筛粉的骡子。
“韩老板说过,”杜月笙的声音混着麦香飘出去,“面粉能救命,也能杀人,就看握在谁手里。”
仓库的门突然开了,龟田拖着韩老板走出来,军靴踩着满地的面粉,留下一个个黑印。韩老板的额头淌着血,却还梗着脖子骂:“狗汉奸!你忘了你祖宗也是中国人!”
龟田突然抽出军刀,刀光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老东西!再骂一句,我劈了你!”他用刀指着小韩,“让你儿子把藏起来的好面粉交出来,不然我烧了这厂子!”
小韩吓得往后缩,却被个老工人按住。那是跟着韩老板三十年的老王,此刻手里攥着根烧火的铁钳,眼里的火比炉膛还旺:“少爷别怕!跟他们拼了!”
工人们顿时响应,有的抄起磨盘的木柄,有的举起装面粉的麻袋,连烧锅炉的老张都扛着铁铲站了出来,煤渣在他的布衣上蹭出黑印。
“一群蠢货!”龟田冷笑,对着日本兵扬了扬下巴,“给我开枪!让他们知道皇军的厉害!”
日本兵们举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工人。阿笙刚要掏枪,却被杜月笙按住——他看见老王悄悄往锅炉的方向退,手里的铁钳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龟田想要面粉?”杜月笙突然开口,青布长衫扫过地上的麦粉,“我给你。”他冲阿笙使了个眼色,阿笙吹了声口哨,藏在附近的恒社弟兄突然推来三车小麦,麻袋上印着“军供”两个字。
龟田的眼睛亮了:“算你识相!把小麦搬进仓库,再把好面粉交出来,我可以饶了这老东西。”
韩老板急得大喊:“杜先生别信他!他是想……”
“韩老板放心。”杜月笙笑着打断他,“这些小麦,是特意给皇军准备的。”
工人们把小麦搬进仓库时,老王趁机溜到锅炉边,往炉膛里塞了把干柴,火“腾”地窜起来,蒸汽压力表的指针开始往上跳。
龟田正在清点小麦,突然发现麻袋里的麦子里混着些黑色颗粒,捏起来还发烫——是炒过的麦子!这种麦子磨不出面粉,只会把磨粉机的齿轮卡住。
“八嘎!”龟田反应过来,举着军刀就冲向杜月笙,“你敢耍我!”
就在这时,老王突然拉响了锅炉的安全阀,滚烫的蒸汽“嘶嘶”地喷出来,像条白色的巨龙,瞬间笼罩了整个厂房。日本兵们被蒸汽烫得嗷嗷叫,步枪也被蒸汽熏得滑溜溜的,根本握不住。
“动手!”杜月笙大喊一声,工人们举着麻袋往日本兵头上套,面粉撒得他们睁不开眼。阿笙带着弟兄们冲上去,夺下他们的步枪,用枪托砸晕那些还在挣扎的。
龟田被蒸汽熏得睁不开眼,军刀“当啷”掉在地上,被小韩一麻袋砸在背上,踉跄着摔倒在传送带上。老王趁机按下开关,传送带“咯吱”着转动起来,把龟田往磨粉机的方向送。
“救命!”龟田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抓传送带,却被上面的麦粉滑得抓不住。眼看就要被卷进机器,杜月笙突然喊停了传送带,用脚踩着他的后背:“龟田,你说这磨粉机,能不能磨碎你的野心?”
龟田的脸贴在传送带上,麦粉钻进他的口鼻,呛得他直咳嗽,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仓库里的韩老板被救出来时,抱着杜月笙哭:“杜先生……面粉……”
“好面粉早就运走了。”杜月笙指着厂后的暗道,“我让人从地道把面粉送往前线了,刚才那些,是给日本人准备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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