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茗巷的茶香还没飘远,杜月笙的脚步已踏上了隔壁的“宝利街”。这条街原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界,半数门面挂着“押宝”“牌九”的幌子,另一半则藏着烟馆和暗娼寮。街口的“聚财赌坊”最是扎眼,红木招牌上的金漆被烟油熏得发黑,门口两个打手的袖口总沾着可疑的暗红,像极了凝固的血。
“杜先生,这地方邪乎得很,真要进去?”阿笙攥着枪套,指节发白。他昨晚刚收到消息,聚财赌坊的老板“独眼龙”,三年前曾带人砸过恒社的码头,还打断过两个弟兄的腿。
杜月笙理了理长衫下摆,露出半截锃亮的皮鞋:“他占了陈家的老宅开赌坊,陈老爷子托人来求了三次,再不来,那宅子怕是要被他拆了当柴烧。”
陈家老宅是宝利街唯一的青砖瓦房,此刻正被赌坊的人围着拆墙,砖石飞溅中,能看见院子里那棵百年海棠树,枝桠被砍得七零八落。
“住手!”阿笙吼了一声,拔枪指着拆墙的工人。
工人们吓得瘫在地上,独眼龙从赌坊里摇摇晃晃走出来,左眼的黑眼罩沾着油污,手里把玩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哟,这不是恒社的杜老板吗?稀客啊。”他往地上啐了口浓痰,“怎么?清茗巷的茶喝腻了,想来我这儿尝尝‘大钱’的滋味?”
杜月笙没看他,目光落在那棵被砍得只剩主干的海棠树:“陈老爷子的宅子,你也敢动?”
“动了又怎样?”独眼龙冷笑,拍了拍手,赌坊里涌出二十多个打手,个个手里拎着铁链铁棍,“这宝利街,我独眼龙说了才算!三年前你恒社占码头,我没跟你计较,今儿倒好,敢闯我的地盘?”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甩了个刀花:“忘了告诉你,你那两个断腿的弟兄,现在还在桥下讨饭呢,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
阿笙的枪“咔哒”上了膛,杜月笙按住他的手,声音平得像结了冰:“三年前的账,是该算了。”
“算?老子让你今天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独眼龙挥刀就冲了过来,刀风带着股子劣质烧酒的酸气。
杜月笙侧身躲过,长衫扫过旁边的竹竿,晾在上面的赌坊幌子“哗啦”掉下来,正罩在独眼龙头上。阿笙趁机一脚踹在他膝盖,独眼龙“扑通”跪地,匕首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柱子里,颤巍巍晃着。
“绑了。”杜月笙掸了掸长衫上的灰,目光扫过那些吓傻的打手,“谁再敢动陈家一砖一瓦,这刀就是榜样。”
打手们面面相觑,竟没一个敢动。倒是赌坊二楼传来个尖利的女声:“杜老板好大的威风!”
珠帘掀开,走下来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头发烫得像波浪,手里捏着支烟,正是独眼龙的相好,人称“红牡丹”。她瞥了眼地上的独眼龙,娇笑着走到杜月笙面前:“杜先生,何必跟个粗人计较?来,我陪您喝杯茶,这宅子的事,咱们慢慢谈。”
她说话时往杜月笙身上靠,香水味混着烟味,呛得人不适。杜月笙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那里有道刀疤,和三年前码头混战中划伤他手臂的刀痕,形状一模一样。
“不必了。”杜月笙的声音冷下来,“三年前码头那刀,是你划的吧?”
红牡丹的笑僵在脸上,手里的烟卷掉在地上:“你……”
“把她也绑了。”杜月笙没再看她,转向那些工人,“谁愿意帮陈老爷子修宅子,工钱我恒社出,双倍。”
工人们愣了愣,突然爆发出欢呼,纷纷扔下工具,跑去搬砖石木料。独眼龙在地上挣扎着骂:“你们这群叛徒!”没人理他。
就在这时,街口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巡捕骑着马冲过来,为首的正是李探长。他勒住马缰,皮靴踩着马镫居高临下:“杜月笙!你竟敢私设公堂,好大的胆子!”
阿笙心里一紧——独眼龙果然早就报了巡捕房。
杜月笙却笑了,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扔过去:“李探长,这是独眼龙上个月给你的分红,一共三千大洋,账本都在里面,你要不要过目?”
李探长接住信封,打开一看,脸色骤变。里面不仅有账本,还有他和独眼龙分赃时的照片,背景里赫然是聚财赌坊的二楼。
“你……”李探长的手开始抖。
“巡捕房的规矩,勾结赌坊该当何罪?”杜月笙往前走一步,声音不大,却让李探长的马惊得刨蹄子,“还是说,要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工部局去?”
李探长咬了咬牙,突然翻身下马,对着手下吼:“把独眼龙和红牡丹带走!聚财赌坊涉嫌聚赌,查封!”
手下们面面相觑,还是不敢动。李探长踹了旁边一个巡捕一脚:“愣着干什么?执行命令!”
独眼龙被拖走时还在嘶吼:“李探长!你忘恩负义!我给你的钱……”
“闭嘴!”李探长脸色铁青,亲自用枪托砸了他一下。
红牡丹被押走时,怨毒地瞪着杜月笙:“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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