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突然站起来,走进别墅,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带来的。”里面是双布鞋,针脚很密,鞋底纳着“平安”两个字,“高桥的老妇人说,穿这个渡江,水鬼都不敢拦。”
杜月笙接过布鞋,指尖触到鞋底的纹路,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纳的鞋,也是这样的针脚。
“你不怕吗?”他问。
“怕。”孟小冬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戏妆的残红,“但我更怕你像项羽一样,明明有船却不肯走。”
第二天一早,杜月笙带着五个死士,坐邮轮回上海。站在甲板上看香港渐渐远去,他突然发现孟小冬也来了,穿着身素色旗袍,手里提着个小小的行李箱。
“你怎么……”
“戏班的人说,上海的共舞台要重开了,请我去唱头场。”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刚好,我也想看看黄浦江的潮水。”
邮轮驶入吴淞口时,杜月笙换上了那双布鞋。江风带着熟悉的咸腥味扑过来,他看见岸边的芦苇荡比三年前更密了,像无数双伸出的手。
“前面就是十六铺。”孟小冬指着码头,“我听说,黄金荣上个月被放出来了,在大世界门口扫街。”
杜月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码头上人来人往,挑夫的号子、轮船的汽笛混在一起,像极了他刚到上海那年的光景。他摸出怀里的清单和船票,突然把船票撕成了碎片,撒进江里。
“怎么扔了?”孟小冬惊讶地问。
“沈月英让我往前流,不是往回走。”他看着碎片被潮水卷走,“这船票,留着也没用了。”
邮轮靠岸时,码头上果然站着几个穿黑衫的人,是黄金荣的旧部,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杜先生,黄老板在大世界等您”。
杜月笙下船时,故意踩进江滩的浅水里,布鞋吸饱了水,沉甸甸的,像踩着故乡的泥。他知道,黄金荣不会这么轻易见他,大世界里一定藏着陷阱,南京政府的人说不定也在暗处等着。
但他必须去。
不仅为了沈月英的账本,为了那批军火的清单,更为了黄浦江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对不起——有些债,总得亲自去还。
孟小冬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戏箱轻轻晃动,里面的蟒袍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一片落在人间的月光。
大世界的招牌在远处闪着红亮的光,黄金荣的人正往这边招手。杜月笙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踏上码头的第一步,脚下的水洼里,映出他和孟小冬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像要融进这奔流不息的江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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