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沈月英:“这里面是三张船票,去香港的,明天一早的船。你先走,去码头等我。”
“那你呢?”
“我得让他们知道,黄浦江的水,淹不死我杜月笙。”他摸了摸沈月英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发间的平安符——那是她用自己头发编的,红绳都磨白了,“听话,等我。”
沈月英含泪点头,转身钻进更深的芦苇丛。
杜月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直起身,从腰间摸出另一把短铳,转身往火光处走。潮水还在涨,漫过他的膝盖,江水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他。
他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涨潮夜,他还是“水果月笙”,在码头被人打得半死,扔进江里。是个卖唱的小姑娘用船桨救了他,那姑娘后来成了沈月英的陪嫁丫鬟,去年病死了,沈月英哭了三天。
那时的黄金荣,拍着他的肩说“好好干”;那时的张啸林,会分给他半个窝头。
江风更猛了,吹得他长衫猎猎作响。他看见黄金荣的人已经上了岸,为首的是黄金荣的贴身保镖,手里拿着铁链,链环上还沾着血。
“杜老板,别躲了。”保镖冷笑,“黄老板说了,念在旧情,留你个全尸。”
杜月笙突然笑了,笑得比潮水还响:“告诉黄金荣,我杜月笙欠他的,今天用这一身骨头还。但他欠我的,黄浦江会记着。”
他举起短铳,对准自己的大腿扣动扳机。
“砰!”
血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江水。他故意没打要害,就是要让他们看见他的血,像当年在水果摊被欺负时一样,带着股不服输的腥气。
“你!”保镖愣住了。
就在这时,芦苇荡里突然响起枪声,是顾家花园的人!他们没按约定带黑旗,是怕被黄金荣的人识破,故意换了白灯笼,刚才是他看花了眼。
“抄家伙!”顾家花园的头领大吼着冲过来,手里的砍刀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黄金荣的人没想到还有后援,顿时乱了阵脚。
杜月笙捂着流血的腿,靠在芦苇丛里笑。他知道,今晚过后,上海滩再没有那个对黄金荣唯唯诺诺的杜月笙了。
潮水越涨越高,漫过他的腰,带着血腥味往上游涌。他想起沈月英编的平安符,想起那三张去香港的船票,想起张啸林恐惧的眼神。
这滩江水,今晚喝了他的血,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吐出来。
远处的爆炸声还在响,枪声混着喊杀声,像一场盛大的祭典。杜月笙咬着牙站起来,往顾家花园的船走去。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投在江面上,像条要逆流而上的鱼。
明天黄金荣的寿宴,他照样会去。带着一身伤,带着黄浦江的潮气,去给那位“恩公”,唱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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