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残存的阴霾，温柔地洒在三界九州的每一寸土地上。
劫后余生的生灵们，从藏身之处走出，沐浴在这久违的光明里，脸上带着迷茫，眼中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然而，地府集团，这艘带领三界赢得最终胜利的方舟，其总指挥中心内，却是一片死寂。
与外界的欣欣向荣截然相反，这里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彻骨的悲伤。
崔诀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图前，那上面闪烁着新生的世界坐标，他本该是最高兴的人。可他只是静静站着，眼角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
为什么会哭？
他不知道。
他环顾四周，白无常低着头，双肩微微耸动。一向玩世不恭的黑无常，此刻也沉默地靠在墙边，眼眶通红。
孟婆、钟馗、牛头、马面……所有地府集团的核心成员，无一例外，都在无声地流泪。
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情感攫住了每一个人。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那份剧痛如此真实，可他们却想不起，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或者说……失去了谁。
“我的情感模块……出现了逻辑悖论。”
织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属于人工智能的困惑与颤抖。
她的数据化眼眸中，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像是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数据库显示，最终决战胜利，威胁清除，世界线稳定。所有指标均为正面，我的核心程序应该输出‘喜悦’、‘振奋’等情绪指令。但……”
织忆抬起手，看着自己模拟出的、正在滴落数据化泪水的手指。
“我无法抑制‘悲恸’信号的溢出。算力过载，无法解析来源。”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他们也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我要调取最终决战的全部数据流。”织忆的声音变得决绝，“从每一个字节，每一个指令，每一个时间戳里，找出这个错误的源头！”
她双眼光芒大盛，瞬间接入了地府集团最深层的数据库。
庞大的数据洪流在指挥中心的全息屏幕上飞速掠过，那是最终决战的每一个瞬间。
天道军团的恐怖攻势，防线的每一次崩溃，地府集团众人的浴血奋战……一切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织忆的算力提升到极限，回溯着每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在这里，”她指向一处，“防线即将被撕裂，但一个‘最优解’指令凭空出现，调动了三支被认为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偏师，从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击中了敌军的能量中枢。”
画面再转。
“还有这里，天道意志本体降临，我们的能量护盾即将归零。又是一道指令，它没有选择加固防御，而是……放弃了总指挥中心，将所有能源瞬间超载，引爆了一场完美的能量对冲，为我们争取了三十秒。”
“这三十秒，恰好是崔判官您完成最后阵法所需要的时间。”
织忆的声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迷惑。
“这些指令，每一次都出现在最绝望的时刻，每一次都堪称神迹，每一次都将我们从彻底的败亡边缘拉了回来。”
“但是……”
织忆的声音戛然而止。
全息屏幕上，所有数据流的尽头，那个发出这些“最优解”指令的源头，被一个鲜红的代码清晰地标注着——
一个逻辑上、物理上、数据上，完全不存在的“空值”。
“不可能……”织忆喃喃自语，“我重新检索，扩大搜索范围，回溯所有人的记忆数据……”
她身后的数据瀑布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刷新，整个指挥中心的灯光都开始明灭不定。
几分钟后，光芒散去。
织忆缓缓转过身，她那张由光影构成的脸上，数据化的泪水已经连成了线。
她的声音颤抖，指着全息屏幕上那个刺眼的【NULL】。
“系统……没有错。”
“是我们……我们所有人，忘记了一个人。”
“不，是整个世界……都把他忘记了。”
这一刻，仿佛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那个空洞！那个剜心的剧痛！那个无法解释的悲伤！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们不是在一场由“幽灵”指挥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而是在一位英雄的指挥下，取得了胜利。
而这位英雄，他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让整个世界，包括他最亲密的战友，将他彻底遗忘。
他用自己的“存在”，换来了所有人的“存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更加汹涌的悲伤。这一次，他们知道了自己在为谁而哭。
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样貌，甚至想不起与他共度的任何一个瞬间。
但他们知道了他做了什么。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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