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握着那朵散发着丝丝暖意的莲花，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的血色与冰冷，第一次被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所取代。
……
闪回的记忆，最终定格在了那场无人知晓的决战前夜。
程晋独自一人，盘坐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他的面前，静静悬浮着那本神秘的【因果倒转之书】。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凉的书页，以自身仅剩的所有气运与即将消散的神魂作为最后的代价，在心中默念。
他以神魂为笔，以气运为墨，在书页上写下了最后一个请求。
书页无风自动，流光溢彩间，一幕幕属于未来的景象，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缓缓浮现。
他看到了，人间那家小小的“程记家常菜”，已经变成了宾客满堂的连锁酒楼，他的父母穿着体面的新衣，被众人簇拥着，在人群中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幸福。
他看到了，地府森罗殿前，白景明身披耀目神甲，手持秩序神枪，威严地矗立在殿堂之巅，目光坚毅，守护着万千亡魂的轮回秩序，已然是一代威震八方、说一不二的守护神。
他看到了，忘川河畔，那片新生的彼岸花海中，阿雀的身影不再隐于黑暗。她手捧莲华，温柔地引导着一个个迷茫的亡魂走向新生，眼中的戾气早已被慈悲与平和所取代，成了那片花海中最美的风景。
他还看到了许多许多……所有他牵挂的人，所有他守护过的地方，都在他用生命换来的这条全新的时间线上，过上了最好的生活，走向了最光明的未来。
一滴滚烫的、属于“程晋”这个凡人的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却在瞬间被虚空所吞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卸下了整个世界后，终于可以给自己的，释然而又满足的，无比温柔的微笑。
这是他为自己这份最后的订单，为自己这趟贯穿了生死与轮回的派送之旅，画上的句点。
……
“嗡……”
手机屏幕的光芒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丝电量耗尽。
闪回的记忆戛然而止，现实的孤寂如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渡伯吞没。
他将手机重新揣回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生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
他粗糙的手掌，缓缓抚上乌篷船的船舷。
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刻痕，是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第一次坐上他的船，还显得有些青涩、会为了一点功德而讨价还价的年轻人，不小心用什么东西划下的。
渡伯用指腹摩挲着那道早已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刻痕，就像在触摸一段早已远去的时光。指尖传来木质的粗糙，也传来了一丝遥远的回响，仿佛那个青年爽朗的笑声，还残留在忘川永不停歇的风里。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浑浊的老眼中，是万古岁月也化不开的温情与思念。
良久，良久。
他用只有忘川河风能听见的声音，沙哑地、一字一顿地低语着：
“这世间皆好评，万物皆新生……他们都活在你给的好评里，只有老头子我，给了你一个差评……”
“——差我一个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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