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帮忙!”林晏打断他,眼神异常坚定,“我认得路!我去粥棚!” 说完,他不等谢霄答应,抓起一顶厚厚的毡帽扣在头上,就跟着一群抬着粮食的衙役冲进了风雪里。
……
城隍庙旁的粥棚,顶棚被积雪压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狂风中嘎吱作响,摇摇欲坠。衙役和几个青壮正奋力清理积雪,加固棚子。粥锅里的热气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珍贵。
林晏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毡帽上、肩头全是雪。他看到粥锅旁负责分粥的老吏冻得手直哆嗦,动作僵硬缓慢,而排队领粥的人群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惶恐和焦急,尤其是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冻得小脸青紫,哭声都被风声压得断断续续。
“我来!”林晏挤到粥锅旁,不由分说地抢过老吏手里的大木勺。那勺子又沉又滑,锅里滚烫的稀粥冒着泡。林晏学着老吏的样子,舀起一勺粥,颤巍巍地往一个破碗里倒。
“哎哟!小心烫!”老吏惊呼。
“啪嗒!” 第一勺,倒歪了,一半泼在了冰冷的泥地上,热气瞬间被风雪吞噬。
林晏手忙脚乱,脸上臊得通红。
排队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叹息。
林晏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双手紧紧握住木勺的长柄,看准了,再次舀起一勺。这次稳了许多,滚烫的粥水准确地倒入一个老汉递过来的破陶碗里。
“老人家,拿稳了,小心烫。”林晏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努力放大了音量。
老汉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满是冻疮的手紧紧捧着碗,不住点头:“谢谢…谢谢小公子…”
有了第一碗,就有第二碗。林晏的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越来越稳。他顾不上木勺烫得手心发红,也顾不上冰冷的雪水顺着脖子往里灌,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勺子和一个个伸过来的、盛满期盼的破碗。
“一个一个来!别挤!都有!”
“大娘,抱好孩子,先给孩子暖暖!”
“小娃娃,别哭,来,给你块饴糖甜甜嘴!” 林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他平时爱吃的饴糖,分给队伍里冻得直哭的孩子。
孩子含着糖,止住了哭泣,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白净好看的小哥哥。林晏冻得通红的脸上努力挤出温暖的笑容,用僵硬的手指帮一个孩子紧了紧破旧棉袄的领口。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的手很快就冻得没了知觉,通红一片,握勺子的动作都变得僵硬麻木。但他咬着牙,没有停下。他分发棉衣时,看到衣服不够厚,就把自己带来的暖手筒塞给了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婆婆。
风雪呼啸,粥棚下,那个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小公子,正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用一碗碗滚烫的稀粥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意,试图温暖这片冰天雪地。
……
这场与风雪的搏斗持续了整整五天。道路打通了,被困的村民被救了出来,倒塌的房屋在清理,无家可归的人暂时得到了安置。
谢霄几乎是连轴转,亲自指挥,踏遍了受灾最重的区域,身上的官袍结了冰碴,又被体温融化,再结冰。
当最后一批被困村民被安全转移回城安置点后,紧绷的弦骤然松开。当天夜里,谢霄回到州衙后堂,刚脱下沾满泥泞冰雪的靴子,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意,头重得像灌了铅。
他强撑着走到床边,刚坐下,眼前就猛地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谢兄!”
一直提心吊胆守在旁边的林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过去。手碰到谢霄的额头,滚烫!像烧红的炭!
“来人!快来人啊!叫郎中!”林晏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整个州衙后宅瞬间灯火通明。郎中很快被请来,诊脉,开方,说是劳累过度,又染了极重的风寒,邪气入体,需立刻退热静养。
林晏像只受惊的小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笨手笨脚地亲自盯着小炉子熬药,黑乎乎的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药味熏得他直皱鼻子。熬好了,他用湿布垫着滚烫的药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
谢霄烧得昏昏沉沉,意识模糊,眉头紧锁,嘴唇干裂起皮。
“谢兄…谢兄,喝药了…”林晏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他一手费力地扶起谢霄沉重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又吹,才小心翼翼地凑到谢霄唇边。
药汁苦涩无比,陷入昏沉的谢霄本能地抗拒,牙关紧闭,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乖…喝一点…喝了才能好…”林晏急得眼圈都红了,像哄孩子似的,声音又轻又软。他固执地又舀了一勺,更加耐心地吹凉,轻轻撬开谢霄的牙关,一点一点地喂进去。喂一勺,擦一下嘴角流出的药汁。一碗药,喂得他满头大汗,手臂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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