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那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清朗、却又难掩骨子里倨傲之意的邀请声,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瞬间在陈风、李阳、柳依依三人的心湖中荡开了层层叠叠、混杂着紧张与不安的涟漪。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屋内那道静坐如松的青衫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清晰的请示意味,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源于未知的紧张。不知不觉间,这位相识不过短短一日、神秘莫测的林前辈,其存在本身,已然超越了宗门师兄的权威,成为了他们此行真正的主心骨与决策者。
林尘缓缓睁开双眸,那眼底深处仿佛有混沌初开、星云激荡的宏大异象一闪而逝,又在刹那间归于一片古井无波的极致平静,深邃得令人心悸。他并未立刻回应门外那不请自来的声音,而是将目光转向为首的陈风,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来人是谁?”
陈风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垂首回答,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回前辈,听这声音和语气,应该是内门的张远张师兄。他……他是叶辰师兄身边的亲近之人,平日里……颇为得势。” 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显然,以他的聪慧,早已从林尘之前提及青云宗时的微妙反应,以及此刻的态度中,揣摩出这位林前辈与那位在内门如日中天的叶辰师兄之间,恐怕绝非友善关系,甚至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过往恩怨。
林尘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清俊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痕迹,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名字。他略一沉吟,用那平淡得近乎漠然的语气说道:“告诉他们,我们稍后便至。”
“是,前辈。” 陈风心中稍定,连忙应声。他快步走到门边,并未完全打开房门,只是拉开一条缝隙,对着外面朗声道,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保持了恭敬,又不失青云宗弟子的气度:“有劳张师兄亲自前来传话,我们稍作整理,随后便去拜见叶师兄。”
门外的张远似乎对于这“稍作整理”带来的等待颇为不满,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但碍于身份和任务,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带着一丝优越感地“嗯”了一声,随即脚步声便渐渐远去,消失在坊市的嘈杂背景音中。
木屋内,随着张远的离去,再次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李阳和柳依依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林尘,又看看陈风,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彷徨。他们只是青云宗底层的外门弟子,对内门天才叶辰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那是宗门内地位与实力的巨大鸿沟所带来的天然压迫感。此刻夹在这位深不可测的林前辈与那位权势煊赫的叶师兄之间,他们只觉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心中充满了惶恐。
“前辈,您……我们是否……” 陈风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再次开口,想要更清晰地了解林尘的打算与态度,以便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 林尘打断了他那带着犹豫的问话,缓缓站起身,动作自然而流畅,只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那身看似朴素、实则纤尘不染的青衫袍袖,语气依旧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故人相邀,岂有不见之理?有些尘封的往事,蒙尘太久,也是时候,稍微拂去一些表面的尘埃,看看内里是否早已腐朽了。”
他话语中的平静与那隐隐透出的、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之事的淡漠,反而让陈风三人心中更加确信,这位林前辈与叶辰师兄之间,绝非寻常的同门之谊或简单矛盾。恐怕……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已然占据了九成以上!而且,从林前辈这淡然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并未将那在内门风光无限的叶辰师兄,真正放在眼里?这个念头一起,三人心中更是骇然。
“走吧。” 林尘不再多言,当先一步,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迈步而出。门外,夜幕已如同巨大的天鹅绒幕布般彻底降临,将天地笼罩。然而,这片临时坊市却并未因此而沉寂,反而在无数月光石、萤火灯、以及各色低阶照明法术的光芒交织下,展现出了比白日更加光怪陆离、躁动不安的景象。喧嚣的人声、灵兽的嘶鸣、法术实验的爆响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在陈风小心翼翼的引路下,四人穿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向着坊市东侧那片被各大势力以及像青云宗这等宗门所占据的区域行去。越是靠近那片区域,周遭的环境便肉眼可见地变得“规整”和“高级”起来。简陋的兽皮帐篷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固宽敞的木屋、甚至是一些自带简易防护阵法的石屋。往来修士的衣着、气息也明显更强,眼神中的警惕与审视意味也更为浓重。
很快,一片由七八座造型统一、明显是批量建造、比林尘那间落脚木屋精致宽敞数倍的大型木屋组成的院落,出现在了视线尽头。院落周围还用削尖的木栅栏简单围了一圈,门口处,赫然有两名身着青云宗标准内门弟子服饰、修为皆在炼气八层的青年值守。这两人神色间带着属于大宗门内门弟子特有的那份矜持与隐隐的傲气,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过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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